王冠雪茄

以前在《怪影》,《碎瓷片》里写过外卖员阿威的事。

年初七下午,阿威和同事做完中午饭的外卖单,吃过午饭后经过妹妹的餐厅,当时餐厅虽然开了门但还未营业,正在做初八开市的准备工作。

阿威和同事就进来坐坐,顺便蹭wifi上网。

刚好我也在帮忙(物流行业除了快递和专送外,其他如汽运,铁路货运,航空等没那么早营业,最快到初十才有业务,所以我还是处于过年放假的状态),就和阿威聊着,阿威的同事说了一件几年前关于雪茄的事情。

阿威的同事名叫大平,比阿威年轻十多年,未婚,是个九头鸟(天上九头鸟,地上湖北佬),来广州快十年了,会听粤语,也会说一些粤语。

大平大学毕业后,原来在广州一个贸易公司工作,后来公司倒闭,先后做过几份工作,但都做不长。

最后在老乡的介绍下,干脆干起了送外卖。

大平在广州时间久了,也对广州的交通,道路比较熟悉,所以业绩也不错,收入也算中高,每个月也有钱寄回家给父母。

由于刚入行时,大平是跟着阿威熟悉业务的,所以称阿威为师傅。

大平每天勤快地跑着业务,遇到平台和商家搞活动,业务单量暴增,更是跑得马不停蹄,从早上忙到深夜,除了吃饭上厕所换电瓶车电池外,基本没停过。

大平本来也是抽烟人士,为了抵抗疲劳,在看了一个网络有关抽烟的网络视频后,学抽起了雪茄。

以大平的收入水平,虽然平时生活尚可,却肯定抽不起几十元上百元一盒的高级雪茄。

大平抽的雪茄是王冠牌雪茄。这种雪茄在安徽蒙城生产,在烟草业也算有点名气,一盒十根,每根都独立有透明胶纸包着,又粗又长(别想歪,说的是雪茄),非常耐抽,味道浓厚,比较提神。

最主要的是价格不贵,市价20元左右。而在部分广东金叶烟草连锁店,有的只卖最低16元一盒。

大平一次买五盒共80元,每次拆一两盒,装在腰包或背包里,休息的时候抽上一根,格外精神。抽完一根后又有精神去跑单了,就这样大平抽雪茄就上瘾了。

王冠雪茄抽起来,烟雾和味道特别浓厚,大多数人都不喜欢王冠雪茄的烟雾和味道,不吸烟的人觉得特别臭特别呛。

大平说他出租房楼上的住户,只要他在家里抽雪茄,都会骂着关上所有窗户。

即使是抽烟的人士,也有许多闻不习惯王冠雪茄,大平和同事们聚在一起休息时,只要他抽雪茄,其他抽烟或不抽烟的,通通避而远之。

大平也给其他抽烟的同事和朋友发过王冠雪茄,但人家抽不到一半就怕了,有的说受不了味道,有的说抽两口就头晕口干舌燥。就算极少数能抽完的,也说下次不敢再抽了,那感觉烧心呛肺,特别难受。

大平也给我抽一根试试,刚点燃吸两口,妹妹马上赶我出去,那味道确实难闻,我在门外抽了两口也受不了,只能掐灭扔掉。

大平休息时没有多少娱乐,在广州也没女朋友,又不嗜好赌博嫖娼,出租房也没有电脑,除了偶然与同事或为数不多的朋友聚餐外,平时多数去网吧上网。

网吧的电脑比手机屏幕大多了,看着也舒服,在网吧玩游戏,看电影,听音乐,既能消遣又能休息。

大平几年前住在东华东路,靠近三角市某街道的旧步梯楼房的出租房。

那里是老城区。大平上网的网吧,就在东华东路路边,原来是几个平房,因为在路边,房东就把平房改成商铺出租,以前也租过给其他人开店,最后有个老板全租下来,把平房打通后开网吧。

网吧后面是一些更老旧的平房,也有个别是两层的。因为那一片街巷,用房地产开发的角度看,总体开发面积比较少,除非有国营单位征地,用于建步梯楼作为宿舍,否则没有什么开发价值。

而近十多年来,开发商建的楼房都是电梯楼加小区,要占用很大的地面面积,所以网吧后面的街道小巷,一直没有开发重建,顶多是个别住户自己重建,有条件的住户都在其他地方买房搬走,再把原来的平房出租给外来务工者,除了出租户,还剩下一些老住户,还有两三个不知何种原因长期丢空没人住的平房。

那几个长期没人住的房子,虽然大门都上锁,但从外面看房屋已经残旧破烂。

那里的街坊传闻有个房子闹鬼。但谣传归谣传,谣传闹鬼的房子门外的巷子,还是照常有人经过,而且巷子里也有路灯和监控,毕竟是人的世界,只要互不干扰,即使房子里面有东西,也不会出来打扰他人的。

大平在网吧上网,也带着王冠雪茄。那雪茄烟味在网吧里一散,惹得其他玩家非常嫌弃,管理员也常过来劝大平在网吧外面抽完雪茄再进来。

更有一天晚上大平包通宵,网吧老板娘过来捂着鼻子对大平说:老板,您别抽您那个雪茄了,把客人都熏跑了。我给你这包好烟,你换这个烟抽吧。

说完给了大平一包市价20多元的烟,大平抬头一看,他前后各两排电脑本来都坐满人的,现在全跑了,没办法只能接受老板娘的建议。

后来大平每次去网吧,都去坐一个靠墙的位置。那个位置有两排电脑,其中两台电脑紧靠着墙。

在墙上,老板为了增加空气流通,装了两个大排气扇,那种排气扇像工业用的大型排气扇,在排气扇前,还装了木制的密栅栏,防止有人把手伸进排气扇或扔东西进排气扇。

老板还在排气扇上面装了锌铁檐蓬,挡住下雨时飞溅的雨水。就算冬天,排气扇开着往外抽气,外面的冷风也吹不进来。排气扇的质量很好,就算长期开着噪音也很小。

自从大平坐在靠排气扇的位置,抽王冠雪茄再也没有把其他人熏跑了,只有坐在他旁边的人才会闻到一些雪茄烟味。

雪茄烟雾喷出来,马上被那两大排气扇吸收出去,周末时大平在网吧包通宵,玩过吃鸡,农药等游戏后,觉得累了,就瘫坐在舒适的电脑椅上,戴着耳机听着音乐或看着电影,抽着王冠雪茄,喝着饮料,然后逐渐睡着,对大平来说既是休息也是一种享受。

某个周六,大平照常来网吧包通宵。来之前已经带齐一切东西,蚊怕水,王冠雪茄,大瓶饮料等,还是坐在靠排气扇的位置。

开机以后往脚下喷过蚊怕水,大平开始玩游戏,战斗了两局,大平觉得有点累了,可能是白天业务多,跑得辛苦。就退出游戏,打开音乐软件,选好喜欢听的歌曲后,喝口饮料,靠着电脑椅,边抽着雪茄边昏昏欲睡。

大平平时是个睡得比较沉的人,睡着以后不受周围环境影响,即使戴着耳机听着音乐,也能做梦。

很快大平进入了梦乡,发现自己在一间破旧的房子里,房子很黑,周围有一股熟悉的浓厚烟味。

大平知道那是雪茄烟味,但怎么会在这个房子里呢?大平向周围看了看,虽然是黑暗的房间,但也看到房子里到处都是破烂垃圾,烂木板烂家具。

大平正奇怪的时候,耳机还响着的音乐夹杂着一个声音,那声音怒吼道:好臭啊,顶唔顺啊!那声音一直喊着,大平听得出是粤语,也知道意思是好臭啊,受不了啊!但在梦里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大平看四周想找出那个声音来源,却怎么也找不到。突然觉得手指很痛,就这样痛醒了。

大平醒来一看,原来是手上夹着的雪茄烧到手指,大平赶紧扔了雪茄,起来上个厕所,顺便洗脸并冲洗一下烫伤的手指,再拿出药膏涂抹(大平的背包带着一些常用药)。

回到座位,大平觉得没那么困了,又点起一根雪茄,并关了音乐,开了一部电影看了起来。

电影看了一大半的时候,大平也抽完那根雪茄,眼睛也觉得累了,想眯一会。就暂停了电影,放下耳机靠着电脑椅再睡一觉。

很快大平又进入梦乡,这次还是那个破旧房子,房子里还是那股浓厚的雪茄味。

大平觉得奇怪,怎么又来到这个房子?这个房子怎么有我抽的雪茄烟味?刚想着,又听到那个声音用怒吼:好臭啊,你点解用呢啲臭烟来攻我啊!你想死啊(好臭啊,你为什么用这些臭烟来熏我啊!你想死吗)!

而且这次的声音听起来很扭曲,像是在空洞的空间传出来一样。

大平在黑暗中找不到声音来源,觉得害怕,想逃出这个房间,但在梦里两腿像灌了铅似的跑不动。

那声音又吼道:你走唔甩嘅,你再攻我就摞你命(你跑不掉的,你再熏我就要你命)!

然后大平觉得整个房子在黑暗种向他压过来,大平一紧张,腿一蹬就惊醒过来。旁边玩游戏的人也被大平的动作吓了一跳,问大平是不是做噩梦了?

大平说是的,可能今天白天跑单跑累了,才做噩梦。旁边的人说:兄弟,累了就回家睡一觉呗,睡醒再来上网。

但大平已经开了通宵包夜,从22:00到第二天早上9:00。包夜20元,在开通后即扣除费用,在时段内下机结账的话,网吧不会退钱的。

大平看看时间,才凌晨2点多,还有7个小时,大平不舍得浪费剩下的时间,反正星期天休息一天,可以补觉。于是再去洗个脸,回来再点起一根雪茄,继续看电影。

刚吸了两口,旁边的人说:兄弟你这烟真厉害啊,呛得我眼睛都受不了。

大平说我平时就是靠它消除疲劳的啊,不好意思啦大哥。

旁边的人看到其他电脑有空位,为了避开大平的雪茄烟味,就换机了。

大平则继续喝着饮料抽着雪茄看电影。一部电影看完,大平又换一部,看着看着,又觉得眼睛累了,大平撑着抽完这根雪茄,就暂停电影继续靠着电脑椅睡觉。

刚入梦乡,大平觉得被人在黑暗中提起来,手脚不着地。那个声音在黑暗中怒吼:你点解又揾呢啲臭烟攻我!你唔怕死我就摞你命(你为什么又用这种抽烟熏我!你不怕死我就要你命)!

然后大平觉得突然整个人在黑暗中向下堕落,像是掉进无底深渊一样,大平四肢在黑暗中挣扎着,突然一滑,后脑碰到硬物一痛,惊醒过来。

醒来时发现整个人从椅子上滑倒在地上,后脑碰到电脑椅,网管和几个玩家在一边笑着看着他,说原来做噩梦惊醒就是这样,真好笑。大平还觉得心跳的特别厉害,心脏还有偷停的现象。整个左手手臂觉得有些麻木。

大平从地上起来时,突然想到以前看过的一个医学知识,假如心脏有问题,会有心脏偷停,心跳紊乱的现象,而且手臂还会有麻木的现象。还会做一些行为噩梦,比如梦见从高处落下,被怪物追赶等。这些都是心脏疾病的先兆啊!

大平也想到心脏毛病是抽雪茄引起的,赶紧上网找有关资料,找到后按着网上教的知识,用右手手指狠狠地顶左边的咯吱窝深处,那里是极泉穴,对心脏治疗有帮助。

一会儿又用右手狠掐左手中指指尖的那点肉,那里是中冲穴,也是刺激心脏的。最后再用右手揉左手腕的百关穴。

做完这一切,大平觉得舒服多了。心想明天去买点救心丹之类的药带着,以防万一。

大平静坐了一会后,烟瘾又犯了,本来想着今晚不再抽雪茄,但包夜还有几个小时,怎么熬呢?忍不住又点了一根,想着这次点着就抽少几口吧。边抽着边继续看电影。

又看完一部电影后,大平的雪茄也抽完了,想继续睡一会。又靠着电脑椅睡过去了。

这次大平进入梦乡后,还是在那个破烂黑暗的空房子,还是那股浓厚的雪茄烟味。那个扭曲的声音刚响起来,这次听起来像个中老年人的男声,那声音还没说完整话,大平用生硬的粤语打断道:大佬等阵(等一下),我同你都唔识得(不认识),请问我边度(哪里)得罪你啊?

那个声音又愤怒地吼道:你成日用啲臭烟来攻我,我好难顶啊!(你整天用那些臭烟熏我,我很难受啊)!

大平说:我系(在)网吧抽烟,都冇(没有)向你喷烟,点(怎么)攻(熏)到你?

那声音怒吼道:我就系你隔离啊!叫左你几次唔好用啲臭烟攻我,你系都唔听,呢次我真系要摞你命(我就在你隔壁啊,叫了你几次不要用那些臭烟熏我,你就是不听,这次我真的要你的命)!

说完,大平突然觉得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压着揪着似的,非常辛苦,连呼吸都困难了。

大平想挣扎,但这次手脚都软了,身体也逐渐动弹不了,就在大平觉得快要完蛋的时候,突然身上有个东西好像闪了一下,然后大平觉得一下轻松了,就醒过来了。

大平醒来后,想着刚才的几个梦,越想越觉得害怕,为什么会做同一个噩梦,还在同一个晚上延续几次呢?是心脏的问题造成的吗?还是有其他原因?大平觉得要搞清楚这件事,于是先去上个厕所,洗个脸,回来坐着冷静地想着刚才的事,想到可能是得罪了什么脏东西了。

又想到最后一个梦,那声音说在自己隔壁,大平看了看周围,凌晨的网吧虽然顾客少了,但也有十多个开通宵的玩家在酣战。

旁边的电脑早没人了,网吧柜台高处供奉着关帝,正对着大门,所以肯定不是在网吧里。

雪茄的烟雾是通过旁边的排气扇排出去的,那排气扇外面的那边,是什么地方呢?还有就是在梦里,自己快完蛋的时候,身上有个东西突然把自己救醒过来,这又是什么东西呢?

大平决定先从自己身上找。在腰包的一个口袋格里,找到一个护身符。

这个护身符是大平去年过年回老家时,爸妈在庙里给他求的平安护身符。大平一直带在腰包里,平时也没拿出来,时间久了就忘记了。

大平想可能就是护身符救了自己,现在有护身符就不怕了,出去看看排气扇那边时什么地方吧。

大平出了网吧,沿着网吧外墙来到后面,发现排气扇对着的,是一间长期丢空无人居住的破旧平房。

那平房与网吧相隔大概不到一米,有条排水沟在平房与网吧之间。在大平自带的手电照耀下,大平发现破旧平房的一个窗户对着网吧排气扇,大平在网吧抽雪茄,烟味通过排气扇吹进破旧平房里。大平本来想过去那个窗户看看,但每靠近一步,恐惧感就越强烈。

虽然有护身符,但也不敢再看了,赶紧关了手电跑回网吧。大平不敢马上回家,也不敢再坐在排气扇旁边了,更不再抽雪茄了,换了一台电脑一直在电脑前睡到天亮才结账下机。

下机后,大平打电话问了懂行的朋友,如何为自己住的出租房保平安?按朋友的提示,大平赶到光孝寺,求了个平安符回出租房,在客厅对着门口挂着。到现在大平一直没发生什么事。

后来大平再去网吧包夜时,再也不敢坐在排气扇旁边的位置了。而且也很少抽王冠雪茄,只在工作当中间歇休息时,抽一根提醒。

大平也买了救心丹随身携带,以防心脏疾病发作。大平后来问网吧老板,装排气扇的时候有没有发现对面那破旧平房有奇怪现象?

老板说没发现什么奇怪现象,排气扇是白天找人装的,上午打墙洞,下午就装好了,还填好水泥。等水泥干了才开排气扇。刚好那几个房子没人住,所以网吧也没有人投诉噪音问题。

大平在白天的时候,才敢去那个破旧房子外面看,房子大门上锁,锁头早已锈蚀,从门旁边的窗户看进去,房子里隐约很像梦里的情景。

虽然白天巷子里人来人往,但大平也觉得害怕,马上骑着电动车逃跑,以后没事也不再进那个巷子。

再后来大平的出租房到期,房东要加租,大平就搬到中山三路那边,与老乡合租其他房子,也不再去东华东路那个网吧了。

王冠雪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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