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爷故事(三):烈士军魂

庚申辛酉

外爷小时候读书很厉害,人也聪明,私塾的老师很喜欢他,本以为可以在读书上有一番成就的,哪成想四几年的时候,有一次放学从永昌城回来的路上,遇见了马步芳的马家军,被抓了壮丁,因为人机灵岁数也小,便在军中给一个连长当勤务兵,泡茶倒水,洗衣做饭,倒夜尿罐子样样都干,才算是保了一条命。

三十年代末的时候,西路军在甘肃遭到了马家军的毁灭性打击,徐元帅在武威姚姓人家的掩护下安全回到了延安,可是还有一部分幸存的战士,要么流落在民间的村庄,要么就在马家军营内做苦力。流落在民间的还好一点,都在当地落地生根,娶妻生子保全了性命。被抓到军营做苦力的,活下来的寥寥无几。

四八年的冬天,外爷去山丹县城给连长的婆姨取新做的衣裳,中午出发,一路快马加鞭,当太阳还有一丝露在天边,发着余热时,便往回赶,等到跑出花草滩的时候,天已经黑了下来,好在这路他骑马跑了十来趟,熟悉的很,沿着发白的车轱辘印子再跑一个小时就到了水磨关,从水磨关继续跑半小时便到永昌城里。

在永昌县以西二十里地的位置,有一云川,水源来自于祁连雪山,东北流经永昌新城子,然后又经过水磨堡,水流湍急,因为附近村民在此修建了几十座水磨,所以此处也叫水磨关。

那个年代,家境好一点的人家还能点起煤油灯,平常人家大冬天连取暖的泥巴火炉都没有,所以出门走夜路的人都是伴着月光,假如在旷野里看到丁点亮光,要么是当兵的夜行军,要么就是鬼火。

外爷一路骑马往水磨关跑去,老远就看到水磨关附近有亮光,还有军歌的声音,刚开始以为是马家军的巡夜哨兵,走到附近才发现有些不对劲,这一波人大概有六七十人,有一半是女的,个个都是年轻的面孔,人人打着一只火把,穿衣打扮不是马家军那样的皮袄,仔细看倒像是红军,土蓝色的军装,小腿上打着绑腿,领口上的红领章和军帽上的红色五角星在火光下格外明显,有个别几个人胸前还挂着一只明灿灿的钢笔,队伍齐刷刷的,唱着军歌,声音嘹亮,旁边有一个当官模样的走在队伍的后面,生怕有人掉队,看到外爷骑在马上看着他们,这当官的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外爷便走了。

外爷心里一阵疑惑,这西路军前几年不是被马家军杀害了吗,就连躲在附近村民家的大部分红军也被搜了出去,现在突然派这么一小波队伍过来岂不是送死。想想自己被抓了壮丁都难得逃回去,再看看这一群年轻的战士,外爷不禁落泪,但现在也没办法,跑也跑不掉,想到这便朝着马屁股抽了一鞭子,想尽快赶回永昌城。

哪成想鞭子一落下,马嘶叫一声,朝前一跃便跳进了一个壕沟,而诡异的是身边刚过的那一拨红军队伍在这个时候瞬间没了踪影,凭空就没了,外爷愣了一会儿,跳下马,仔细朝着周围看了看,那波队伍确实没了,没看到火把,也听不见歌声,仿佛刚才就没发生过。

这时候,残月也挂上了天,在微弱月光的映衬下,外爷才看清楚身边的壕沟正是前几天驻扎在城西的马家军挖的战壕,因为国民党的节节败退,镇守县城的部分马家军被调去了兰州,剩下镇守永昌县城的人也是强弩之末,为了不让军心大乱,便强制抓来的壮丁和红军战士在秋冬时节挖战壕,大地已然冻上,所以壕沟挖的也不深,但可是苦了干活战士们,负责监工的马匪们都是穿着皮袄靴子,干活的穿着单衣单裤,每天中午和晚上发两个杂面黑馒头,天寒地冻的,许多人倒下就再没站起来。

外爷看了一会准备把马牵出壕沟,突然一只手抓住了他的脚腕,刚才的诡异事还在脑海里浮现,这一下外爷差点吓破了胆,猛地跳了起来,抱着马脖子就往沟外走。这时候,脚下却传来的微弱的求救声,惊魂未定的外爷抱着马脖子问道“你是人还是鬼啊”,脚下也没人回答,还是发出那一丝丝的求救声,僵持了一会外爷松开马脖子,俯下身子,终于看清楚脚下是一个气若游丝的红军战士,稚嫩的脸庞看上去和自己年纪也差不多,外爷二话不说扶起地上的战士,慢慢的把他撑到马背上,然后牵着马去了水磨关附近的村子宋家湾。

四九年七月,兰州战役爆发,永昌城的马家军都去了兰州,外爷也趁机溜回了家,后来马步芳兵败带着儿子跑去了台湾,西北也就解放了。

解放后,外爷便去宋家湾找那个红军战士,聊熟了以后才知道他叫陈玉奎,四川人,为了打日本鬼子参军,本来叫做陈玉魁,参军后部队政委说无产阶级没有鬼神论,便改了名字。

后来,机缘巧合下来了西北驻守在永昌水磨关附近,部队被打散后就被马匪捉到营中做苦工,那年冬天挖战壕,得亏了外爷骑马经过,不然早就冻死了。

因为救命之恩,两人成为了很好的朋友,后来还成了亲戚,因为舅妈的姑爹正是陈玉奎,按辈分我应该称他为姑爷爷,但是不是他促成舅舅和舅妈的婚事,舅舅也不曾说过。

两位老人每次聊到那晚的场景,总是感叹不已,外爷老是说,那晚不是他救的陈姑爷爷,是革命烈士救了他,是革命烈士专门指引他去救人的,因为那一波红军队伍正是陈玉奎所在的部队,而队伍中的其他战友早在南沿沟战役的时候就牺牲了,不可能出现在那里,但是外爷那晚又确实看到了他们点着火把,唱着军歌,假如不是烈士军魂,那他们是什么。

辛酉倒宁愿相信那些人是革命烈士不朽的军魂,他们看到幸存的战友,打着火把为他指路,唱着军歌为他长精神,希望他可以活下来,记录那一段历史。

辛酉也听母亲讲过,其实毛卜喇还有幸存的两位女红军战士,一个叫龚少民,另一个叫龚有才,母亲按辈分称呼她们为干奶奶,母亲十来岁的时候,总跟着他们去山里采发菜,挖锁阳(发菜是永昌特产,清朝时期的贡品),每到一个小山包,她们便站在山头,摆出一副吹冲锋号的架势,然后大喊一声“冲啊”,母亲他们几个玩伴就嘻嘻哈哈的跟着冲上去,但那种巾帼不让须眉的飒爽英姿却是常人学不来的,母亲虽然对她们很熟悉,但自始至终也不知道他们是哪里人,要是活到现在的话,应该九十多岁了。

母亲每次说起她们的故事,总说现在的社会好了,老百姓的日子也好了,而这些都是那些烈士们用命换来的,和平来之不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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