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见自己脚趾头破了(梦见脚趾头把鞋顶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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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安宁走出房间穿过天井,端着盆子衣服和洗浴用品走向对门。

哥哥安俊,团在被子里,头都没露。安宁把脚趾牢牢贴紧鞋尖,尽量不让鞋跟拖沓落地,制造出声响。

她进了浴室,确认门是反锁的,又抓起拖把抵住门檐,接剩水的桶挡在门后,这才放下心来打开淋浴头。

妈妈李萃华不在家的时候,她是极度缺乏安全感的。

冬天是安宁最不喜欢的季节。

房子是租的,一层楼仅有一台热水器,安装在哥哥的卧室。平时她用热得快烧桶水解决,现在气温接近零度,只能往这边跑。

洗了十来分钟的安宁,正擦净头发上的水滴,隐约听到敲门声,以为是楼上邻居家传来的。

敲门声再起时,她耳朵侧着门沿,这下听清了。很有规律,敲三下停半分钟,安宁猜不出是谁。

这个点妈妈不可能回来,何况她有钥匙,楼下房东老太有事敲门直接用捶的。

安宁套上洗得花白,起着毛球的家居服,走出浴室准备开门瞧瞧。

“谁啊?”安宁问。

“你好,这儿是李萃华……李姐的家吗?”

门外女人说话轻轻柔柔的。

安宁又不想开门了,妈妈跟她说过,在这里,她们没有朋友亲人,只要能报出名字来找她的,压根没好事。

安宁当然知道这其中的缘由。

她很小的时候,爸妈因为生意失败欠了些外债,偶有债主逼上门,无力偿还只得不断搬家。

过去的十几年里,一家人像无根的浮萍飘在异乡,重复着搬家、安家,再搬家、再折腾。

“麻烦开开门,我是李萃华的故交,顺道过来看看她。”

站在门后的安宁,烫红的脚趾已经感受到了凉意,她冲床上喊道,“哥,咱要不要开门?”

安俊翻了个身,在做不管闲事的抗争。

安宁要坐公交车赶回学校,还要去书店买复习资料,时间紧张。

她横下心来,开门就开门吧,看看是哪路人马。

顺手抄起扫把,另一手扭开门锁,只露出小半边脸,安宁从门内挤出一丝警惕:“你是谁?”

门外站着一男一女,女人的目光直直盯着安宁,她拉了下旁边男人的衣襟,愣了几秒后,她唇角扬起,眼睛睁大,声音还是那般温柔:“你就是……李萃华的女儿?”

“呃,没错的,李萃华有两个儿子,女儿就她一个。李萃华出门卖冰糖葫芦嘞,黑灯瞎火才回得来。”楼梯下方五六步,房东老太太吸着烟,不忘指责安宁,“小丫头,你磨蹭啥呢,我就说你家里有人的,你那个十天没出门的哥哥,要让他下楼来晒会太阳啊。”

安宁挠挠头皮把门打开了。

男人给房东塞烟,老太太指挥似的安排,“丫头,你请人家进去歇会,我楼下要看店子,就不陪你们聊天了。”

三个人站在昏暗的天井过道上不知所措。

房子格局老套,只有正中的透明瓦片投下点亮光,整个楼幢像扣在一个圆形罩子里。

楼梯朝中间环形,两边是房间,安宁房里有厨房及两张小床,她和妈妈住,安俊这边也是两张床,大哥安聪偶尔回来两兄弟住一块。

安宁迟疑着是把人领进左边房还是右边房,似乎都不妥,自己要换衣洗衣,哥哥还在房里打呼噜。

女人注意到安宁脚上的凉拖,忙不迭说道:“孩子你赶紧去穿棉鞋,别冻着了,确实不方便那我们在外面等。”

安宁打量她,特有气质,一股淡淡的幽香在空气中萦绕。形象衣着代表她非富即贵,这是她接触到所有开口找她妈的人中,最有素质的另类。

安宁回了一句:“其实也没有不方便,只是家里凌乱,没有落脚地是真的,抱歉哈。”安宁搓搓通红的手,接着问,“阿姨叔叔,你们是我妈的什么人?我可从来没见过你们。”

这回,男人抢了先,“孩子,其实,我和她是……”

女人制止住男人不要往下说,“孩子你先忙,我们下楼等你妈。”拽着男人快速离开。

安宁也懒得好奇,她端起盆子进了自己的房间。脚冻麻木了,手也痒,安宁搜出冻疮膏,这玩意年年涂,冻疮依旧一年不落找上她。

冷怕了的安宁总是幻想老家在一个四季温暖、阳光明媚的地方,幼年时的记忆已拼凑不出完整的画面,她彻底记不起老家冬天的模样。

等将来有能力了,一定要离开这里。安宁心想。

2

邓玉和谭自力下楼进了对面的小吃店。

邓玉掩饰不住兴奋,“她真的跟我梦见的长一个样,大眼睛像你,眉毛鼻子更像我。哎,太开心了,刚才居然忘记问她的名字。”

谭自力比她藏得深沉,“反正她既不姓邓也不姓谭,看来这些年安家的日子不好过啊,一直以为安伟拖家带口在外面发大财。”

“只要他们夫妻开口,咱有的都给她,女儿换回来比什么都重要。”邓玉说完又叹气,“可是这些话真的不好开口啊。”

店主来给锅底加水,没料到油星子溅到邓玉的昵子大衣上,谭自力眼疾手快扯起纸巾抹向衣服,店主连连道歉。

邓玉一点也不恼,“嗨,都是旧衣服回去洗洗没事。”

不是吃饭的点,旁边也没顾客,店主主动攀谈上来,“两位听口音是从外地来的吧,走亲戚?”

“我们来看老朋友,她住对门,叫李萃华,她爱人叫安伟。”

一听是找李萃华的,店主的话匣子关不上了,“她在这住了快两年,没见过有男人嘛,两个儿子一个女儿,大儿子了解不多,偶尔回来,二儿子跟个大熊似的,一天只管吃和睡;倒是最小的姑娘聪明伶俐,出落得水灵,听说学习也好。李萃华很穷,但对女儿倒是大方,将来呢,我看李萃华也就指望这个闺女生活。”

邓玉和谭自力意味深长地对视了一眼。

等待的时间总是漫长的,店内的一台老式空调像个摆设,邓玉把双手靠近炉子取暖,谭自力让她把手藏进他怀里,怪她出门穿得太少。

“真习惯不了他乡,实在太冷了。”谭自力呵口气搓着耳朵。

邓玉指着胸口,“想到马上能和女儿相认,内心澎湃得能喷出一团火来,我真的不冷。”

两人会心一笑。

3

李萃华中午吃饱,就背着草靶子出门了。

她在不同时间段赶往不同的地点。

下午两三点,先去超市门口占位,带孙子孙女出来溜达的爷爷奶奶会买单;四五点往学校门口赶,天黑时守着公园广场,五六十串糖葫芦能卖完,就算是一天最好的收成了。

通常她还不会空着手返回,路边的瓶瓶罐罐、纸皮碎屑,她总能捡点回来,去废品站卖个三五几块不成问题。

今天显然是不顺利的,出门时眼皮一直跳,刚到广场就被城管追来撵,李萃华脚底生烟围着广场转圈,城管就跟在后面。

一个四五岁的孩子嚷着要买,头发花白的奶奶张口就是一句:“送给咱都不吃,黑作坊生产的,老鼠蟑螂吃在前头,乖乖,咱要吃回家做。”

李萃华无心停留,算了,想起女儿的零花钱可能不够,今天出门时忘给了,早点回家跟她打个照面。

李萃华出现在小吃店外面时,谭自力正闭目养神,邓玉刷着手机,小吃店主指着外边,“看,那个就是你们要找的李萃华。”

邓玉惊得差点把手机掉在地上。隔着玻璃,看到一个穿着厚袄子的女人,缩着脖子,草靶子扛在肩上,红彤彤的糖葫芦煞是好看,裤子后面坐了半屁股灰尘,动作麻利钻进了对面楼道里。

夫妻两人谢过店主,也跟着闪进了楼道。

4

安宁把家里收拾完毕,滴水的衣服是个难题,楼下晾着干衣服,她曾看到安俊把鞋子袜子内裤放在洗衣机里搅,她便不肯再用洗衣机,再冷的天,再厚的衣服,她都坚持用手拧,这会衣服正挂在厕所管道边上滴滴答答,等不及挂晾,她要回校了。

“安宁,你还在屋里?”李萃华仰头喊,声音反弹着回音。

安宁开门往下瞧,“妈,今天回来这么早,我要去学校了。”

“翅膀硬了吗,零花钱都不管我要了!”

“妈,上个月的还没花完呢,够用。”

安宁去接李萃华肩上的草靶子,好几十斤重,她体谅妈妈辛苦,钱来之不易。

李萃华悉悉嗦嗦朝口袋掏出一堆零票:“这些你拿着,下月争取给你多拿点。”

安宁不肯接,学校包吃包住,花钱的地方不多。

“大姑娘家家,买姨妈巾卫生纸也是要钱的,拿上呢,妈就不送你了,自己长个心眼,少跟同学置气,用心学习。”

钱塞进安宁手里,安宁眼眶发热鼻头发酸。

李萃华打开对面的门,开始了日复一日地骂骂咧咧,“安俊哎,你还死在床上,你这个王八蛋能不能正常点,我他娘的上辈子造了什么孽啊,生下你这不争气的货色。”

与此同时,邓玉和谭自力已经到了楼梯口。

“妈,有人找你。”安宁回头去找干净袋子拿冰糖葫芦,她每月放假回校没有别的零食可带,就捎几串糖葫芦。

室友大赞她妈妈心灵手巧,比外面做得好吃还不腻。

李萃华自言自语,“谁没事会来找我。”拎着扫把来到门口,李萃华怔住了,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邓玉先开的口:“萃华姐你好,我终于找到你了。”

安宁背着书包想从她们中间挤过,本来还想跟她妈耳语下,她家什么时候有这样的富贵亲戚了,觉得当众不礼貌没好开口。

“李姐,你把女儿照顾得很好,这些年辛苦了。”谭自力说。

李萃华催促安宁,“你先去学校,到了来个电话,妈这还有点事,你快走。”

安宁从袋子里拿出一串糖葫芦递向邓玉:“阿姨,这是我妈做的,可好吃啦,尝尝。”

李萃华用咆哮的语气怼安宁:“谁是你阿姨!谁让你给她吃的,滚!”并且一把夺过食物扔进了垃圾桶。

下了楼的安宁觉得气氛怪怪的。她妈抚养她不是天经地义吗?外人怎么能说辛苦?

妈妈对人家凶巴巴,表明这两人应该不是债主!她努力搜索记忆,这两人根本就没见过,却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或许在她很小很小的时候见过吧,她把记忆拉回正轨,函数、主语宾语一大堆知识点等她去突破,管他们是谁呢,反正跟自己无关。

5

李萃华坐在床沿,脸撇向一边。

站着的两人快速交换眼神,看怎么开口容易让对方接受,邓玉看出谭自力的焦灼,摇摇头,她走近李萃华,半弯下腰喊了声“萃华姐”。

“我可不是你姐,面也见了你们该走了,如果想把安宁带回去,我劝你们死了这条心!”

谭自力忍不住了:“姐,孩子叫安宁是吧,高三马上要考大学了,我们想让她接受更好的教育,这儿毕竟是个小地方。”

“小地方咋了,小地方就不出人才了,小地方的人照样当大官,你们找来了我也不怕,不就是换个地方住吗,我不信你下回还能这么顺利找到我。”李萃华很激动。

邓玉挨着李萃华坐下,想握住她的手,不料被李萃华甩开了。

“姐,这些年你确实辛苦了,这辈子我们都还不清,现在我们有点能力了,希望你和孩子过得更好。”

“我呸,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孩子成年你就找来了,安的什么心思!”李萃华表面说着这些狠话,眼睛却骗不了自己,泪水汹涌。

“你带大她花的钱,我们五倍十倍偿还。”谭自力说出这句话,就遭到邓玉的怒视,不是商量过,这个节骨眼博取信任最关键,不提钱不提报酬赔偿吗!

“你跟我提钱?十亿八亿都不够,你要真想赔,你去阴曹地府把我老公带回来!”

“安伟哥他……”

长久的沉默之后,邓玉开口了:“萃华姐,这些年我们通过很多方法跟你联络不上,来之前我们想好的,如果孩子确实过得很好,就悄悄离开,只是眼下,你看这生活环境确实差了些……”

李萃华打断邓玉的话:“我的生活不容你来指点,孩子跟我过得很好,早在你把她送到我手里,她就跟你们没了干系!”

“邓玉,你当初可发了誓,这辈子不会认回孩子,而且当时我还说过,她长大了,我有权把她许配给我亲生儿子。她不但叫我妈,还得管我叫婆婆妈!”

李萃华口不择言地骂完,心里冒出一丝后悔。毕竟这么多年,早把安宁当亲女儿养了,自然也没了当初种种打算。但她为了要气炸这两个不速之客,当然是什么话都往出倒。

话题争执到这个地步,邓玉和谭自力无话可接。李萃华推着他们往外赶,“滚吧,离我们远远的,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你们。”

两人被推出门外,门在身后重重哐上了。

邓玉和谭自力只得先回附近酒店,李萃华的激烈反应他们能理解。

养了快二十年的女儿,人家怎么舍得送走,想到早早离世的安伟,夫妻俩免不了一阵唏嘘。

李萃华靠在门后,18年了,她几乎忘记女儿不是她亲生的事实,对方话里话外都想把女儿带走,让她陷入了恐慌。

6

19年前,李萃华和老公在老家开商贸公司,生了两儿子,有房有车有积余,生活很惬意。

谭自力开车搬货送货,邓玉经常带女儿过来送饭,一来二去,邓玉和李萃华成了无话不谈的聊友。

李萃华生老二时大出血,子宫全切,这辈子无缘再生育,特喜欢邓玉的女儿,把她打扮得像个小公主。

邓玉在那个夏天怀上二胎,照B超时发现喜怀双胞胎,全家盼着是龙凤胎,生下来一对闺女。

小女儿体重偏轻,心脏发育不良,在新生儿科折腾了个把月,家里的积蓄掏了底。

医生让夫妻俩做好心理准备,孩子成长过程中会面临很多问题。

安宁是双胞胎的姐姐,出了月子白白胖胖,妹妹接回家后邓玉寸步不离,喝口奶呛半天,白天黑夜哭闹不止。

谭自力的父母在乡里生活,年岁已高,指望他们不现实,邓玉急火攻心没奶水,两个孩子要喝牛奶,一家子愁云密布,日子举步维艰。

旁人聊天时跟李萃华说了一嘴,“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女儿吗,邓玉夫妻基因不差,将来孩大长成一枝花,刚好许配给你儿子,用过去老人说的话,就是带个童养媳,何乐不为。”

“你会不会说话?以我家的实力,还用得着带童养媳啊。”李萃华表面不高兴,转念觉得这个方法可行,于是说给老公听,男人大大咧咧点头同意,“不就多双筷子吗,只要老婆你不愁难带,那就养着吧。”

李萃华跟邓玉一提,邓玉立马同意。家里就指望谭自力一个劳工赚钱,送走一个能暂缓困窘。

她私自把健康的老二送过去,说了一堆保证以后永不相认的话,人被逼到那个份上,眼下的生存更重要。

谭自力回来发现二女儿送走了,要去商行把女儿抱回来,邓玉死死抓住他,“安家条件好,孩子跟着苦不了,孩子是我身上掉下的肉,我心最痛,但凡本事大点,我也不至于把孩子往外送!”

夫妻俩相拥哭成泪人,留下的老三在家人的呵护下健康长大了。上苍确实对他们有怜悯助力之心,谭自力更卖力苦钱,邓玉精打细算,六年后,家里买了套小房子,同年邓玉又生下一儿子。

人生就从那个时候起了分水岭。邓玉娘家有个亲戚见谭自力头脑灵活,带他搞起了互联网生意,他用一两年时间学会了一整套运作模式,然后自己单干,他学运营买流量,胆大亏钱让线上生意进入正轨。

如今,他们在幕后指挥着团队运作,生活幸福日子红火,最大遗憾就是送出去的女儿没了音信。

刚送走女儿那一年里,邓玉也远远看过几回女儿,看到李萃华贴心照顾就放了心。后来安伟的店子关门了,别人都说去了外地发财,联络彻底中断。

安家刚好相反,安伟执意要去外省把生意做大,盲目投资,积蓄亏空后还欠了外债,带着妻儿子女躲往外地,他想的是东山再起,成功之后再回来还钱。

那知这一去就没有了以后。

谭家夫妻的出现又一次撕裂了李萃华的伤口,安伟是间接因为安宁而死的。

那个寻常的日子,老师布置了手工作业,李萃华拿出平时收集的废品让安宁自由发挥,做工回来的安伟坚持要去文具店买齐工具。

雨天路滑,他骑着摩托车,转弯时,车子旋了两圈就撞向了货车,路人拿起摔落地上的手机给李萃华打电话,救护车一路疾驰中,安伟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别怪孩子……”

李萃华整整关了安宁一个月没上学,骂她是害人精,骂她是来收债的。

那时租的房子窗户很高,仰望能看到一小片蓝天,安宁想变成一只飞鸟,她想把爸爸带回来。她不哭也不闹,李萃华抓着她的头发哭嚎时,她还给她拿纸巾抹眼泪。

清醒过来的李萃华明白日子还得过下去,开启了一拖三的艰难生活,只要能赚钱的她都干,同时打过几份工。

经常看见凌晨三四点的月亮星星,也会在整个城市进入睡眠状态时,她才风尘仆仆回到家。

从前活得多骄傲,现在就活得多卑微,苦累找不到他人倾诉,李萃华有时会躲在被子里哽咽。过早懂事的安宁就会立即抱住李萃华,母女俩又恨又爱过了这么些年。

最近三四年应该是李萃华在失去依靠后过得最轻松的,两儿子都不是读书的料,家里最大开销就是安宁的学费,她把固定工作辞了,夏天卖点瓜果冰糕,冬天卖点冰糖葫芦,日子勉强维持得下去。

也有不少老男人来追她,她内心毫无波澜统统拒绝。这辈子也没多大的奢求,两儿子早点成家,女儿早日成才就是她最大的盼头。

谭家人找上门,对于李萃华来说,无疑是平静的湖面被石子投下涟漪,平淡的日子终究被打破。

7

安宁闯祸了。

她带了串冰糖葫芦进教室,后排的一个男生在过道里练习助跑,一脚踢过去正好把糖葫芦飞出三米远,不道歉也就算了,还跑过去故意踩上一脚。

糖渣剥离露出带着青核的果子,安宁倔强地咬着嘴唇。好朋友让安宁算了,周围好些同学等待好戏开场,男同学夹起十块钱不屑丢到地上,“不就三四块钱一串吗?我买了,剩的小费你给爷笑一个!”

“哈哈哈哈”周围一阵哄笑。

“她爸死了,她妈不光卖糖葫芦,还捡垃圾养活她,她就是个外地婆,成绩好顶屁用,将来她妈卖糖葫芦,她就跟在后头卖臭豆腐,绝配!”男同学咧着嘴专拣难听的说。

男生很胖,比安宁高一个头,安宁跳起右手给他一耳光,左手也没闲着从脸上往下抓挠,男同学下一秒发出尖嚎,同学们全惊呆了。他们想象不到瘦弱的女生能有这么大的爆发力。

趁男同学还在抚触伤口,即将作出反击时,率真的安宁冲出教室,主动进了教导中心。

半小时不到,男生的爸妈赶到学校要围攻安宁,在好几个老师的维护下,安宁免受挨打,对方家长称一定要见到安宁父母,要不然就让学校停课,谁劝都没用。

班主任要联络李萃华,安宁差点下跪,她谁也不怕,最怕的就是妈妈的眼泪,她恳求老师自己回家找妈妈来学校,随即走出教学楼。

安宁左手掐右手,骂自己太冲动,她甚至想回到教室跟男同学道歉或者让他劈头盖脸报复一番。

她做好了拖延的准备,最差的打算,就是逃学三天,以后人家就是朝她吐口水,她也要忍耐不吭声。

谭自力和邓玉远远跟了李萃华两天,李萃华冷漠无视他们的殷勤。

邓玉买了一堆价值不菲的礼品,李萃华把东西从楼上踢飞,水果滚梨子似的在楼梯蹦跶,玻璃瓷片碎了一地。

谭自力气不顺,拖着邓玉要走,邓玉让他一起收拾残局并耐心安慰,“她是害怕我们把女儿夺走,别急,让时间来证明我们的用心。”

邓玉想去学校看女儿,从房东及店主那得到准确的学校地址,门卫保安登记时问他们是孩子的什么人,邓玉情不自禁说了“爸妈”,谭自力趁老门卫还没反应过来,连说两句“是孩子的亲姨”。

见不到安宁,两人去找班主任,老师跟两人虽然没见过面,还是如实告知,“小姑娘什么都好,就是倔强。眼下这事我也很难办,对方坚持要见家长,她自己说回去叫她妈,两节课过了还没见人过来。”

“我们就是孩子的长辈,我来处理。”

谭自力让邓玉等在外面,他有信心把事情摆平,果然不出十分钟,对方父母从教导室出来,一扫之前的恼怒,还同谭自力握手,“其实同学间打打闹闹也正常,既然你们这么有诚意,我们也就不计较了。”

邓玉让班里跟安宁关系最好的同学联络她,没事了,赶紧返校。安宁不相信,同学说是她阿姨解的围,她带着疑惑来到学校。

邓玉备了一袋吃的用的,两人等在学校门口,远远看到安宁过来,要和她拥抱,邓玉抚着孩子的后背撒不开手,安宁被动地感受这份莫明其妙的情感,她挣脱开来,谭自力递上东西,安宁坚决不收。

“我妈说了,无功不受禄,我没什么值钱的东西报答你们。我听同学说,是你们帮我跟老师解释的……谢谢!我会记得的。”

见安宁要走,邓玉慌忙拦住,“孩子,我能不能看看你的右手?”

安宁以为自己听错了,双手举起,“你是说看手吗?”

安宁的右手小拇指向内弯曲,邓玉突然就泣不成声了,安宁说,“这不影响手指功能,我妈说我这手指生下来就这样,可能是在娘胎里没发育好。”

邓玉把谭自力的手掌展开,只见他的小拇指也是向内弯曲,安宁竟然笑了,“叔,缘分啊,咱俩的手竟然长一个样,太神奇了。”

谭自力被逗笑了,“姑娘,你直觉我俩是不是好人?”

“昨天以前,我对你们没好感,我以为你是来找我妈麻烦的……”

谭自力伸出那个弯曲的拇指,“孩子,为咱们的一模一样拉勾,以后有困难不方便找家里人,也可以给叔叔阿姨打电话,我们随叫随到。”

他把名片塞进袋里,“这下你总肯接受我们的礼物了吧,拿着,快回去上课吧。”

“你们别孩子、孩子叫我,显得我幼稚,我都满18岁是个大人了……那,谢谢!叔叔阿姨再见。”

谭自力和邓玉目送孩子走远,邓玉说,“手指真遗传了你,你说她会不会悟出点什么来,我们要不要早点跟她说明?”

谭自力回了句,“再找个成熟时机,李萃华那边我们也要努力。”

家境窘迫,爹妈只选择把她送走,十八年后又找来要她回家

室友看着那堆东西大呼奢侈,“安宁,你确定这两人跟你没关系?巧克力纯进口的呢,还有这榛子,一看就很贵。”

“哇,这里还有一张烫金的名片,董事长?安宁你发达了,居然有这么豪横的亲戚。”

趁室友们还没打劫一空,安宁留了些吃的藏进口袋,等放月假拿回去给妈妈和哥哥尝尝,还要问清楚,那对阿姨叔叔什么来头,总之觉得他们人非常不错的。

8

班主任还是打了个电话给李萃华,她害怕安宁在社会上认识不良人员,那两个出手阔绰的人一看就不简单,出于警惕,他让李萃华及时关注孩子的动向。

接了电话的李萃华,那一整天破天荒没有出门,锅里的糖浆早就结了垢,新鲜山楂还泡在水桶里,她斜躺在床上,手里抚着一叠奖状发呆。

安俊来这边找吃的,看冷锅冷灶的就煮了包泡面。

两顿饭没吃的李萃华,后半夜迷迷糊糊中大喊“安宁”的名字,梦中她和安宁之间横着一条没有边际的河,安宁挥手跟她告别,背影最终消失。

李萃华再也没了睡意,她起床把锅架上,她要多做些糖葫芦,挣得多了,给安宁更好的生活,只要她过得开心,外在的诱惑就拽不走她。

天不亮,李萃华下楼的时候踩空了两步,只顾护着背后的糖葫芦,额头撞到铁制栏杆上起了个鹌鹑蛋大的包,顾不及疼痛出了门。

又遇上了城管,几个人要来夺草靶子,李萃华生怕糖葫芦保不住,用声势压人大声呼喊:“大白天,你们这些强盗!”

“你这个妇女屡教不改,把我们的话当空气,今天是你犯错在先,还敢污蔑人,我们还真当回强盗,大家动手往车上搬。”两个人按住李萃华,另几个人把草靶子抬上了车。

李萃华挣扎无果,皮卡绝尘离去之前,有人抛下一句话,“你想要把东西拿回,就写份深刻说明,保证以后在规划的允许摆摊设点的地方规范出摊,这东西还是你的!不然下次就要交罚款了。”

李萃华站在北风呼啸的广场,第一次感觉异乡的冬天如此凄冷。她拿出手机不知道联络谁,打开微信,醒目的“班主任”发来的信息,让她血液直冲脑门。

她们凭什么那么自私,竟然越过她直接去学校找孩子,从他们找上门来那天起她就没睡过一个好觉,时刻觉得自己要疯掉。

可他们有钱,孩子会不会见钱眼开?

他们表明身份,女儿会不会彻底跟她告别,回到家乡重新开始?

李萃华给老家的表姐打电话,想让对方帮忙出主意。父母过世后,她跟老家的联络人也就只有表姐。

表姐问:“你什么打算?白白帮她带了18年,你就张口说四五百万,他拿得出这钱就算两清。”

李萃华脑子很乱,钱对她固然重要,如果真要拿女儿换这个钱,她宁愿不要钱。

她和安宁不是亲母女,可她们之间的感情已超越母女,眼下她是真的害怕她从她的世界消失,她怕啊。

“当年别人说你养童养媳,也是姓谭夫妇默认的,干脆点,生米煮成熟饭,你想啊,安宁成了你儿媳,他们就抢不跑了,做人该狠的时候不能心慈手软。”

“这……不妥不妥!”李萃华知道俩儿子没有一个能配得上安宁。

“是他们无耻在前!你再犹豫,就是把女儿拱手送人。”

李萃华反复咀嚼这些话,这个想法曾在她脑里闪过很快被否决,现在从别人嘴里说出来,像是得到了默认和宽慰。

她跳下床,穿过天井,想把安俊从床上拖起。安俊那体重怎么是她拉得动的?见儿子没反应,李萃华拿起水果刀吓他,“你是想我死就无动于衷吧!”

安俊无奈,只好坐起当了半天听众,听李萃华说了安宁的身世,以及她荒谬的计划。

安俊其实是知道的,他比安宁大三岁,有次为了争玩具说妹妹是捡来的,还挨了爸爸一顿打。

安宁肯定是不知道的,记事起就搬离老家,大家真把她当家人对待。

等着李萃华说完,安俊打着呵欠朝他妈额上摸,“妈,你没发烧吧,她虽不是我亲妹,但我一直当她是亲妹!我娶她不被天打雷劈?都不知道你一天到晚瞎想点啥,我是没出息,害你就算了,就别再祸害别的姑娘了,光棍打定了,爱咋咋地。”

安俊又要倒头睡,李萃华把他从床上一脚揣下,“这次谁说都没用,你不听我的,就滚出去流浪,你死在外面最好,我心寒。”

9

期末考试前的最后一次月假,安宁把吃的带上,还在小摊上选了一副手套,买了瓶凡士林,她在课余时间给妈妈写了封短信,她还要去买个迷你蛋糕,这些年她从来没忘记过妈妈的生日。

从公交车下来的安宁有点晕车,她强打起精神,到楼下时,她晃晃手里的礼物,蛋糕要藏起来,等晚上时再点蜡烛给妈妈唱生日快乐歌。

李萃华在家烧菜,她买了猪肉对虾,又蒸了一条桂鱼,桌子上摆着几瓶啤酒,她挥着铲子不时往桌上张望,煤气的火蹿得老高,她长着雀斑的脸发起了火烧,心跳也比平时快得多,心里有两个声音:

——别这么坏,她是你养大的女儿;

——你不狠心,你就输得最惨!

她安抚自己,坚决不能打退堂鼓,想想这十几年自己过的廉价动荡的日子,再想想死去的安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不是?

“妈,我回来啦,好香哇,今天什么好日子哦。”安宁贴着李萃华故作撒娇,每次她放假,家里的伙食就开得最好。

“你回家就是最好的日子,快去喊你哥过来吃饭,咱们今天喝两杯。”

李萃华事先准备的杯子摆正,安宁坐到桌前时,她把其中一个杯子推过去,给她倒了杯芒果汁。

“哥,难得啊,肯跟我们同桌吃饭了,你头发该剪啦。”安宁笑侃。

“俊儿,妈今天跟你说的话你要记在心里,从今天开始你要做个有担当的人。”李萃华说完,率先端起杯子一饮而尽。

安宁夹起一块鱼挑净鱼刺塞到李萃华碗里,“妈,等我学业完成,一定让你过好日子,你辛苦了。”

“你是个好孩子,妈妈很欣慰,生在这种环境,妈妈感谢你的不离不弃。”

安宁说:“妈,儿不嫌母丑,我们的贫苦都是暂时的。”

安俊不说话,只顾吃肉喝汤。李萃华让他喝酒,“今天允许你喝醉,有妈在。”

安宁把吃的用的拿出来,“妈,这是我给你买的手套,还有这个!这是上次来咱家那个阿姨买的,我留了点,你们尝。”

“好好吃饭,别提陌生人!”李萃华别过脸去,她实在控制不住,假装去关火。

如果之前还有一丝迟疑,此刻无孔不入的恐惧就成了压倒她的最后一根稻草。

三分钟后李萃华回到桌前,欣喜地发现安宁面前的杯子空了,安宁脚边有盆绿萝,她用脚往墙边推了下。

安俊一瓶喝完,李萃华用眼神示意他继续,从小会察言观色的安宁觉得他俩今天都不对劲,妈妈话里有话,哥哥也比平时听话,晕车还未散去,她其实吃不下什么东西,那盘快冷掉的鱼已能闻出点腥气。

“妈,我头有点晕先躺会,你和哥哥慢慢吃,等会我来洗碗。”安宁倚在床头,她想假装睡着,看妈妈会不会说点什么,她呼吸均匀脸朝墙壁。

母子俩无言以对,半个小时后,安俊共喝了快四瓶啤酒,他终于投降:“妈,我真的喝不下了,这事是犯法的,我不干,你饶了我吧。”

“嘘!”李萃华走到床边,轻摇安宁,“宁宁,宁宁,你头还晕吗?”她拿手在安宁脸前晃动,看她始终保持呼吸一致,这才放心说道:“你赶紧的,我把安宁送过去。”

安宁已经听出了大概,她继续装沉,李萃华低腰蹲下就把她背起,走进对门把她横在床上,安俊不动,她没了耐心,“我在门口守着,你进去!”

门哐当关上,李萃华又加了链条锁,在天井里走了两趟,她竖起耳朵听动静,像是听到床咯吱压着响声,她回到自己房里,拿出安伟的遗照,喃喃自语,“短命鬼,你要怪就怪我吧,将来让我下地狱赎罪。”

酒精的催发让李萃华也觉得头重脚轻,她绻在椅子上,像是看到安宁和安俊走到结婚礼堂,到处喜气洋洋,安宁甜甜地喊她“妈”。

她笑着笑着就哭了,眼泪流淌的凉意,让她从恍惚中回过神来。

她的眼睛停留在桌子下方的抽屉,包装精致的蛋糕,被她展开来,还有一封手写的信笺,字迹娟秀:

【妈妈,还有两天就是你49岁生日,每年的这一天你总是忽略,我一直记着,因为你是这个世界上最爱我,也是我最爱的人,再等我几年,我一定让你过上好日子,你是天下最好的妈妈。

妈妈我爱你,生日快乐。】

李萃华抹着眼泪又笑了,女儿从十岁起每年都会给她写信,她知道女儿现在文化很高,还是挑简单的文字写给她,书信她一直保存着。

她站起往柜子里找,有个铁盒子放了这些年一家人的照片信件,女儿在学校得了大红花,回来要给妈妈戴;女儿代表学校去外省学校交流,上台领奖发言……她是那么优秀耀眼,真是世间最贴心的棉袄。

女儿!

李萃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浑浑噩噩的脑子里像是照进了一束光。

她看着盒子里安宁小时候的照片,扎着两个小揪揪,搂着自己脖子,照片定格在年轻时的自己笑着给女儿擦鼻涕上。

这是她女儿。

这是他亲手养大的女儿啊。

她……她这是干了什么愚蠢之事,怎么会这么糊涂?

李萃华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眼泪夺眶而出,她踢着滚落的酒瓶子,三步并作两步往天井跑……

她大喊:“安俊,快把妹妹放开!”

与此同时,对门里安宁撕心裂肺的呼喊,“妈,哥哥病了你快开门救救他。”

安宁是醒的???

李萃华颤颤巍巍去找钥匙,她抖索着终于开了门,安俊躺在地上,口吐白沫浑身抽动,她试着掐人中无效,让安宁搭把手,把安俊往她背上拖,九十几斤的妈妈怎么背得起近两百斤的儿子,李萃华趔趄着瘫倒在地,心如死灰。

安宁跑到天井,不知给谁打了电话,她哭着乞求:“你快来救救我哥,求求你们了,快来。”

10

谭自力和邓玉住得不远,接到安宁电话,火速赶到,幸亏谭自力一直锻炼身体体力足够强壮,把安俊从五楼艰难背到楼下,差点让他灵魂出窍。

救护车赶来,医生采取急救措施,判断是过量饮酒,触发的癫痫。

医生看着检查报告,“要注意啊,病人年纪轻轻一系列的“老年病”,这次幸亏送医及时,生活再不节制,下次就没这么幸运了。”

安宁上小学时吃过同学一个芒果,身上出疹子,她坚决不肯说是同学给芒果引起的,自己默默记下了这个克星。

李萃华倒的芒果汁里有安眠药成份,她趁机倒进了绿萝盆里。

哥哥安俊也没有冒犯她的意思,两个人关在一屋讲起了过往,李萃华告诉安俊关于安宁的身世,安俊一字不落转给了安宁。

两人正商议着如何说服妈妈,安俊突然倒地癫痫。

李萃华捶着胸口,后悔自己的愚蠢行为,她主动提出:“安宁,是妈妈一时糊涂,差点害了你……你要跟着亲生父母,就走吧!跟着我苦了这么些年,我对不住你。”

安宁把所有事串到一起,理解了妈妈的行为,她太想把自己留在身边,她不过是个普通的世俗女人,她没文化没依靠,生活如履薄冰,如果身份倒换,她不一定能比妈妈做得好。

安宁也听到了哥哥晕倒前的那声大喊,心里最后一丝不满也渐渐消散了,她紧紧拥抱李萃华,“妈,我哪儿也不去,你才是我妈,我愿意跟你,永远陪着你。”

李萃华泪如泉涌。

邓玉夫妇办完手续也赶来了病房,了解了事情的原委后,李萃华同样向他们道了歉。

李萃华和邓玉握手言和,邓玉一再表示,“姐,你永远是安宁最亲的妈妈,我们的出现,不会夺走对你的爱,我们希望能助她的人生锦上添花。”

李萃华点头,“安宁需要时间来接纳你们,她真是个好孩子。”

邓玉把心里积压多年的话对着安宁说,“孩子,那时候条件真的太差了,你爸借不到钱,你妹妹一盒药就四百,我真是想着别人能把你带大,让你少跟我们吃点苦,是我们没本事啊!”

安宁吸了吸哭出来的鼻涕,“没事,我谁也不怪!我目前的人生也挺幸福的,我喜欢我的家。”

屋檐下的积雪开始消融,车水马龙中,大家各自奔赴希望的目的地,安宁伸出长有冻疮的手,接住了窗外照射进来的点点金黄。

11

谭自力把安俊抓进了健身馆,每天给他做贴身私教,动作不到位重来,偷懒加倍。

一个月过去,那个精神萎靡,肥得冒油的笨拙小伙眼神清澈,初露帅气。

谭自力又把安聪安排进公司,从底层工作做起,找了个靠谱的师傅带着他,一步步积累工作经验,李萃华感激得无以言表。

工作安排好了,谭自力马不停蹄帮李萃华出面解决债务问题,周围人听闻两个家庭的渊源后,都对他赞不绝口,是个君子!

但谭自力也只是笑笑回应,“我做的微不足道,安家这份恩情,我们这辈子也还不清。”

安宁见到了跟自己长相一模一样的妹妹,感叹生命如此奇妙,更加珍惜当下的美好,她开始接纳谭家上下给予的温暖和迟到的爱。

小年那天,李萃华带着安宁来到批发市场,曾经的老市部已被繁华的集贸中心代替,李萃华回忆,“当时门店在这条街,我忙看店,你坐学步车那会,一会穿梭进这店,一会又在那店要吃的,整天跟个笑弥勒似的,特别讨人喜欢。哎,时间太不经用,一晃你大了,我也快老了。”

“妈,你确实挺老了,该退休了,以后就跟我混呗,吃喝玩乐怎么开心怎么来。”

“妈才不想靠你,我还得把摊支好,别小瞧我的冰糖葫芦,那可有独家秘方的,还要还钱给你亲爸妈,挣多挣少都得努力。”

“行,只要你开心我都支持。”

年三十晚上,两家人齐聚一堂,安宁左右拥着两位妈妈,比着大大的“耶”,说道:“感谢此生的缘分,我安宁一定会护着你们一生安宁,干杯。”

窗外烟火璀璨,幸福的画面被定格,愿你,愿她,愿他,人生安宁,心想事成。(原标题:《一生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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