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风雅韵」谭清如｜菩萨蛮-词译仓央嘉措情歌六十六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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纵观六世达赖喇嘛仓央嘉措情歌汉译文本,有于道泉先生的白话直译,有曾缄先生的七言绝句精译,有刘希吾先生的五言古风译,还有各种新诗译,唯独未有词译本传世,故某不自量力,特选取《菩萨蛮》这一词牌，遵《词林正韵》，以于道泉先生译本为准，来译取仓央嘉措情歌六十六首，以待知言君子。

只所以以于本为准，其一，于先生是将仓央嘉措情歌第一个译为汉语文本的人；其二，于先生是山东省临淄区齐都镇葛家庄人，算我乡党，故愿亲近。于本将仓央嘉措情歌第十五首分译作两首，第十七首也分译作两首，第五十首则分译作三首，我的《菩萨蛮》译本也按于先生的译本作了分译，顺序未变，共计六十六首。

菩萨蛮-词译仓央嘉措情歌六十六首

婷婷袅袅东山月，羞羞答答佳人靥。

允我放轻狂，任心说短长。

秋波生古井，翠黛译风景。

渐渐染相思，垂垂怕别离。

二

幼苗不管东风外，少年哪识愁滋味。

任意洒青春，糊涂将日吞。

觉来空怅怅，芳草成枯样。

镜里白头翁，曲身南竹弓。

三

翠眉一抹萦怀想，红唇似火生惆怅。

若得并鸳鸯，省教想断肠。

亦如沧海里，得了连城翠。

解我此生忧，甘为汝作囚。

四

偶然回首桃花渡，肌肤香艳倾城顾。

袅袅似扶风，依稀三寸弓。

求欢辞落日，宝若绿松石。

随手了余情，转头旭日升。

五

侯门如海深无底，欲窥颜色还无计。

封径阔园林，墙高又寡恩。

徘徊朝与夕，哪见琼花出。

鲜果骋高枝，恨无双翼随。

六

偶然望到君颜色，似乎得了连城璧。

直恨夜漫漫，相思如隔山。

寂寥过半日，梦也无踪迹。

无力运朝阳，思君已断肠。

七

流光容易抛人去，夕颜莫把悲来诉。

怜惜许多时，想来总别离。

荼蘼开尽了，恩义也衰老。

旭日出西洼，狂蜂恋落花。

八

霜华鸳瓦涂晴日，寒侵斗拱投闲客。

谁料草头衰，风光忽尔稀。

鲜花从此去，蜂蝶无心聚。

请问夜来霜，悔教天气凉。

九

霜头野鹜还无计，风中芦荻空垂泪。

想看两凄凄，相亲无片时。

平明湖冻彻，薄暮寒如铁。

鸳梦枉婆娑，非因传语讹。

十

无情野渡云深处，舟中木马犹回顾。

怜我梦魂长，思君苦断肠。

暮来空自许，朝去又三五。

不见有情人，真真伤自尊。

注：藏船船头刻木马，马头朝后。三五：农历十五，月圆之夜。

十一

野花袖内三分醉，啼莺语巧胡充耳。

听罢《后庭花》，酒干不怕赊。

匆匆罗带结，草草鸳鸯帕。

落地令人呆，同心结自开。

十二

祥幡立在溪桥侧，依偎杨柳跟风迫。

雪烈害青眸，雨长怕也愁。

可怜伊的福，都在幡头宿。

守树小哥儿，莫将高石飞。

十三

摩娑锦字频回顾，心儿又到题诗处。

醉眼向西窗，梧桐雨未央。

低眉书里看，汗浸字诚浅。

心字却均匀，久而愈逼真。

十四

有情天作春风渡，相逢地合桃花路。

不用弄朱弦，花言谁耐烦？

但将诚义信，各向心头印。

黛印嵌均匀，相思寸寸深。

十五

蜀葵花艳风流袅，细腰蜂浪如何了？

并作一双儿，依依不别离。

折葵来供佛，带我狂蜂不？

连袂法王家，佛堂同奉茶。

十六

一窗花影春诚好，含情低问伊还恼。

伊若断红尘，空门证法身。

凄凄吾自去，不管风和雨。

空谷老朱颜，野云挂泪斑。

十七

高僧门下三分悟，但求指点光明路。

大道耳旁过，几时成佛陀？

原来狂未歇，绾在同心结。

与共说红阳，禅心枉自伤。

十八

修持入定风过耳，禅心放在浮云外。

细想喇嘛容，百思还是空。

空中浮秀靥，长是黄昏月。

月下旧风流，扶摇上玉楼。

十九

黄昏约在秦楼月，修持还向那边瞥。

三宝更无踪，红尘迷愈浓。

此心移学道，成佛又何渺？

可可总想违，佛心寸寸灰。

注：三宝，佛教术语，谓“佛、法、僧”为三宝。

二十

琼花六出和甘露，流霞一抹频加护。

酿得酒千壶，可曾为我余？

当垆空女乐，亲赐我三爵。

饮罢化愁肠，更为加吉祥。

注：空女，或称空行女、智慧天女、天女、度母，是诸佛眷属，能福人。

二十一

经幡一竖风烟妙，祥云千里飞花道。

伏地拜高僧，不辞诵梵经。

倾城如约至，感我精诚意。

邀我至其家，琼筵萦彩霞。

二十二

往来书素传情久，座中一暼心甜透。

玉面竞桃花，娇羞偏欲遮。

明眸偷觑了，笑靥倾城倒。

皓齿溢红云，无端勾我魂。

二十三

与伊共剪西窗烛，烛前惯得无拘束。

从此两相依，求伊一诺兮。

伊言除死别，断断无他辙。

嗔我口无遮，出言何太差。

二十四

无情已被多情恼，多情又被无情挠。

不愿别倾城，更思学佛经。

可怜频露怯，不得两全法。

佛法致精诚，一生不负卿。

二十五

佛经叠向行囊侧，拟身长做花间客。

工布少年何，如蜂困网罗。

并头花瑟瑟，连理枝南北。

三日忽而过，又言学佛陀。

二十六

别来鱼雁无踪迹，归来灯下寻思密。

枉自费猜疑，怆然不得知。

仪容仍婉婉，罗带未曾减。

太息待谁来，随伊只凤钗。

二十七

樱桃小口微微启，两行贝齿夭夭媚。

一笑压倾城，远山眉黛青。

若真怜惜我，伴我白云卧。

点检热情儿，对天盟誓词。

二十八

当垆娘子花言巧，合成鸳凤同心好。

饮下合欢杯，催开连理枝。

居家烟火事，好自谋生计。

各自做慈航，相扶看夕阳。

二十九

怕惊父母无言说，只将心语伊前发。

谁料话生风，和云四下疯。

先过情敌处，笑我倾心顾。

再贩瓦头霜，冰心冷断肠。

三十

佳人艺婥瑶台住，往来云水何为渡？

我自驾扁舟，殷殷至玉楼。

娇颦怜我久，许我腻红袖。

半道出卢桑，恃强夺美娘。

注：艺婥拉茉，西藏传说中夺人心神的仙女。卢桑是当时的权贵。

三十一

明珠在握无知甚，未当宝贝来亲近。

流落别人家，忽生遗憾呀。

愈思心愈痛，缱绻频而梦。

梦我太张狂，活该痛断肠。

三十二

曾经月下消魂魄，曾经花好修图画。

盟誓共融融，一生不负侬。

谁知弹别调，剩我看春老。

潘鬓烙伤悲，沈腰唤子规。

注：潘鬓、沈腰分别是头发斑白、日渐消瘦的代称。子规，杜鹃，叫声如“不如归”。

三十三

阿娇已远桃花落，清愁岂可闲池阁？

苦苦卜归期，求签问子规。

只言云水恶，杳若仙家鹤。

可恨梦娉婷，痴痴不负卿。

三十四

少年浪迹章台路，天天买醉当垆女。

兀自酒家眠，梦翻上九天。

若非她已死，荡子还如此。

回首尽荒唐，抬头路正长。

三十五

汝非慈母来生养，汝应桃树枝上长。

没有什么心，无情又寡恩。

桃花虽易落，不比汝情薄。

眨眼落春风，转头恩义空。

三十六

忽然不识青梅面，非因竹马心思浅。

吹落眼前霜，沉沉细打量。

莫非狼性觉，饱肉愈狂躁。

奔走不停留，一心向故丘。

三十七

眼前无有新图画，声声叹息随风挂，

野马尚能驯，隔心人不臣。

空空神力气，白白付流水。

凝恨对斜阳，可怜悔断肠。

三十八

苍鹰一怒冲天去，羽毛零乱谁加护？

怒是胆边生，忧思不独行。

一来颜色暗，二把腰围减。

惊觉笑呵呵，人生能几何？

三十九

黑云镶在黄边内，严霜暴雪狂千里。

班弟类如同，推霜搅雪浓。

非僧非俗孽，挠我慈悲佛。

合掌度苍生，消磨班弟行。

注：班弟，教名，此藏中外道，故仓央嘉措斥之。

四十

浮冰初化阳坡草，随心放马须惊觉。

冰水两棱层，谨防踏暗冰。

如同逢有美，莫尽衷肠事。

诺诺复唯唯，小心待一回。

四十一

月中玉兔哀哀语，哪堪初六兼三五。

渐渐瘦形容，垂垂消耗空。

想来无甚计，俯仰流连止。

且看溢清辉，夭夭安慰谁。

注：这首比较晦涩，与“斫却月中桂，清光应更多”差不多，只不过这里是除去月中兔，清光应更多。三五，指农历十五。

四十二

月华不替人谋计，教人尝尽愁滋味。

一别画楼秋，凄凄长泪流。

忽期新白月，合掌吉祥帖。

暂别不须哀，新期马上来。

注：藏人依天竺俗，谓月满为吉祥白月。

四十三

须弥不动中央住，绕行日月垂垂悟。

熟路驾轻车，风花都肯赊。

但行无错路，我佛已加护。

一路吉祥云，辚辚车马频。

注：佛经云，日月皆绕须弥。

四十四

阴晴圆缺如何令，初三十五皆由兴。

新月尽明时，美人和泪辞。

辞时盟个誓，十五月儿是。

依约到圆蟾，莫教人说三。

四十五

法王十地庄严住，莲花宝座金刚护。

四面福幡扬，八方呈吉祥。

广张神武力，驱逐佛家敌。

合掌念真言，众生向佛前。

注：据丁氏《佛学大辞典》云，菩萨修行所经的境界有十地，分别是欢喜地、离垢地、发光地、焰慧地、极难胜地、现前地、远行地、不动地、善慧地、法云地。护法亦是菩萨化身，故亦在十地界中。

四十六

杜鹃漠地归来后，随风渐渐裁花柳。

花柳一时新，无边草木春。

春来相遇好，与共花中笑。

一笑最倾城，何曾负了卿？

四十七

无常不问浑浑活，轮回壁上观生灭。

参悟若零丁，恃聪也枉行。

聪明无所悟，遇事亦无补。

譬若一阿呆，昏昏一世哀。

四十八

狺狺众犬纵凶恶，雏豚美食驯良举。

豺豹也如同，食投亦顺从。

家中雌老虎，不受此禁锢。

愈食愈生嗔，反而不好驯。

四十九

画图地上分星斗，满天认得清如透。

眨眼测平均，从无错一分。

娇躯虽抱惯，仍未得深浅。

叹息到真心，不知何所云。

五十

葱葱郁郁南山树，透风唯有闲鹦鹉。

鹦鹉莫多言，街头且勿传。

佳人来会我，缱绻两情坐。

忽忽月黄昏，可怜欲断魂。

五十一

名花拉萨街头漫，其中琼结倾城叹。

独秀最高枝，宛若天女飞。

翩翩来就我，共我白云卧。

晴水浴鸳鸯，绿川看夕阳。

注：天女，智慧天女，空行女，在西藏传说中多是绝世美人。

琼结，地名，据贝尔氏说系五世达赖生地，出佳丽。

五十二

龙钟黄犬腮胡好，司阍镇日聪明巧。

破晓有归人，黄昏我出门。

人前休告密，人后掩消息。

谢尔是良朋，时时顾我情。

注：此黄犬当是为仓央嘉措看守便门者。

五十三

为寻情侣匆匆去，归来破晓欣欣悟。

乍喜忽生惊，惊闻积雪声。

仓央嘉措我，小住布宫那。

识破又如何？有情能作魔。

注：仓央嘉措走旁门进拉萨寻欢。一日破晓归前下了大雪，足迹印在雪上，被人识破。

五十四

而今秘密浑无用，行踪已被琼瑶供。

荡子改其名，下游拉萨城。

汪波名字响，早在风中荡。

众口铄真金，向来都寡恩。

注：此记仓央嘉措更名宕桑汪波，游戏酒家，踏雪留痕，为执事僧识破事。

五十五

温香软玉衾中卧，可怜楚楚天真播。

城府却深深，机权颇用心。

教人无主意，趋奉又生气。

难道赚金银，才为作笑颦？

五十六

轻垂发辫冠缨结，临行兀自真言发。

缓缓迎红阳，徐徐转佛堂。

暂时分袂处，且莫伤情绪。

不久会重逢，现今宜服从。

注：仓央嘉措夜出寻欢着俗装，故有垂发结缨之事。此为与所欢相诀之词，而藏人则谓是被拉藏汗逼走之预言。

五十七

云间白鹤堪商榷，借吾双翼飞高岳。

振羽拍红阳，敛翅过雅江。

天涯应咫尺，来去勿幽咽。

别处不招摇，理塘走一遭。

注：藏人谓七世达赖转生理塘即据此。

五十八

游魂地狱徘徊久，阎罗业镜前头走。

明镜正高悬，善因恶果全。

谁谁遭报应，一一取明证。

无一错毫厘，纷传得胜辞。

注：善恶业镜，是传说中冥界写取众生善恶业的镜子。

五十九

弯弓射箭无虚发，箭头中鹄欣欣阅。

倒插入尘埃，如何挽得回？

伊人吾鹄的，箭是吾心魄。

一箭入伊心，两情缱绻深。

注：鹄的，箭靶的中心，练习射击的目标。

六十

早闻印度生南客，鹦哥工布多踪迹。

拉萨一城中，两禽都走红。

客居思虑少，安好故园觉。

千里一重天，同城即是缘。

注：南客，孔雀的别称。鹦哥，鹦鹉的别称。

六十一

少年琐碎零星步，追过拉萨当垆女。

行迹喜风流，酒家买薄愁。

人言皆可畏，唯独我除外。

白璧有微瑕，管他众口哗。

六十二

鸟啼杨柳频催晓，晓来相看形容好。

好自验钟情，不时答一声。

哪来鹰放肆，欲使离间计。

柳鸟若依依，老鹰无隙摧。

六十三

此生赚尽缠绵意，同心都结姻缘外。

承宠受恩多，素无报几何。

来生如可待，再与君相拜。

窈窕一婵娟，临风一少年。

六十四

画眉阿姊形容好，正扶杨柳歌新调。

解语小鹦哥，暂时话莫多。

听她歌一曲，看否能倾国。

凡事讲周全，相逢总是缘。

六十五

龙魔舞爪频追逐，张牙欲食音容毒。

苹果眼前红，生生闹更凶。

虽凶浑不怕，故意把它惹。

看准最高枝，我要摘一枚。

六十六

早知辛苦相思篆，不如初始无相见。

一见便相知，哪堪言别离。

寻思相见日，似定三生石。

石上系相思，千年就一回。

作者简介

谭清如，女，中国散文家协会会员，山东省作家协会会员。上过报刊、杂志，出过文集，亦拿过小奖，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您能记住我的文辞，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