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手足情深

唐中和二年(公元882年)八月,朱满一路风尘仆仆,足足走了两个多月,才走到同州(今陕西省渭南市大荔县)城下。他是从 宋州砀山(今安徽省砀山县) 去找三弟——已经被黄巢政权任命为同州防御使的朱温,准确的说,是去救他!

朱满,宋州砀山(今安徽省砀山县)人 ,生于唐会昌二年(公元842年)。爷爷朱信和父亲朱诚都以坐馆教书为业。父亲朱诚操守高洁,学问渊博,通晓《诗经》、《楚辞》 以经义教授乡里,被乡人尊称为“风骚先生”。

“风骚”在这里并不是贬义词,“风”指《诗经》的《国风》,代表现实主义精神;“骚”指《楚辞》的《离骚》,代表浪漫主义气息。所以“风骚”是文化人的意思。

朱诚娶妻王氏,生下三个儿子,长名朱满,次子朱澊(音:存),三子朱温。一家五口人,全靠父亲教书收入和耕种田地度日,生活过的相当艰难。

朱诚因操劳过度得了痨病,为了求医问药看病,朱家卖光了本来就不多的田产,但还是没医救得了,卧床拖了一年多后,还不到五十岁的朱诚撒手人寰,咽气前,他叮嘱年长的朱满一定要照顾好母亲和两个弟弟。

第三章 手足情深

朱满与母亲虽然也非常勤劳,但苦无耕作之地,日子越发难以为继,不得已只能举家投靠萧县的远亲刘崇家。

刘崇的母亲是朱诚母亲的表妹,所以算起来两家还是沾点亲的。刘崇和刘峻两兄弟生了七个女儿,就是没有一个儿子,这让刘老太太很是不满,现在朱家三个大小伙子的到来,老太太非常高兴, 所以平时处处加以袒护,偏偏那朱温又能言会道,很得老太太欢心,简直当做亲孙子一般看待。

这三兄弟当中,只有大哥朱满为人忠厚老实,做事踏实认真,干活的时候也总是挑脏活累活干。刘崇就欣赏这样的人,他作主替朱满找了一个和他一样老实巴交的农家女做妻子,婚后接连生了两个儿子:朱友谅、朱友能。

朱温和二哥朱澊却从小好吃懒做,喜欢舞枪弄棒,是两个惹事生非的主儿。

特别是那老三朱温,自从父亲去世后,就只怕大哥朱满一人,一旦大哥为了生计离家几日,就与二哥四处偷鸡摸狗。两兄弟牛高马大,四邻八里也都奈何不得,朱满每每回家之后免不了挨家挨户赔礼道歉,恨铁不成钢的将两个弟弟一顿狠揍。

到了刘家之后,小哥儿俩也不消停,就是不愿意好好干活,尤其老三朱温,仗了刘老太太的庇护,平日里大话连篇,干活却每次不到一个时辰必开小差,刘崇家虽说有些田产,但也还是需要每个人都下地劳动的,时间长了,自然对两兄弟有些意见。

有一天,朱满出门后,朱温又顶撞刘崇,刘崇以长辈的身份斥责朱温:“你平时就知道插科打诨,牛皮吹得比天都大!我看你啊是烂泥扶不上墙。你倒说说,自从你到了刘家,哪一顿少过你一碗饭?而哪一块地是你耕作的?”

而朱温却一副傲慢的样子答道:“我说阿叔,你成天就知耕作这里耕作那里,懂得什么叫男儿壮志否?我朱温岂是作农夫的命?”刘崇见朱温出言不逊,非常恼怒,顺手操起一根木棍向朱温打去,而朱温不慌不忙,竟然伸手接住了木棍,并把木棍折为两段。

刘崇被气得暴跳如雷,大叫道“今日须打死朱阿三方才解恨!”转身想再去寻根粗些的木棍。正在这时侯,刘崇的老母看见这一切,赶紧出来阻拦道:“打不得,打不得!阿三可是个有出息的男儿,将来必成大器!”

原来,这刘老太太也见过些一些世面,她总觉得朱温虎背熊腰,马术精湛,喜好交朋结友,又口气不凡,有些像民间传说里的汉高祖刘邦,料想将来一定会有出息,

刘崇也不敢违背老母亲,只得悻悻收场。

不想没过几天,朱温竟把刘家的饭锅偷了出去,把一锅米饭统统分给路旁的乞丐。刘崇想惩罚朱温,却再次被刘母拦住。

刘母将朱温叫进屋里,好言相劝:“你已经老大不小了,整天游手好闲,既然你不愿意种田劳动,那么,你到底想做什么呢?我一直处处护着你,但你也得为我想想吧,也为你自己的将来打算打算不是?”

朱温不紧不慢地答道:“奶奶,我平时就喜欢骑马射箭,您老不如买一副弓箭给我,让我去深山老林射些野味来,也替您老人家改善改善伙食,倒强胜让阿叔说我整天吃白食!”刘母便答应了朱温的要求。

第三章 手足情深

从此,朱温每天携带弓箭往返于崇山峻岭,总能射杀一些飞禽走兽, 而他二哥朱澊,本也是个不安份的家伙,见弟弟终日逍遥于山林之间,也要求刘家让他同朱温一起去射猎,从此刘家的餐桌上经常野味不断,朱满和刘崇见他们不再捣蛋, 也就不太责难二人了。

那是一个皇帝年幼无知,宦官专权、藩镇割据,连年战乱不断,饥民纷纷起事的年代。当时的唐朝皇帝是唐僖宗,由于只有十二岁,政事决策完全被宦官田令孜掌握。

第三章 手足情深

有一次,在京城地区发生蝗灾,地方官报告说:“这些蝗虫不吃皇家庄稼,都纷纷抱着荆棘自尽了。”而唐僖宗对这些荒诞谎言却深信不疑,依然只顾自己快活,对民间疾苦、旱涝灾害一直是不闻不问。

第三章 手足情深

唐乾符元年(公元874年)王仙芝、黄巢起义爆发,贫苦百姓纷纷响应,大唐帝国的倾覆之期已然不远了。

黄巢家世代贩盐为生,喜好击剑骑射。早年多次参加科举考试都未中举,王仙芝起义军攻克曹州时,黄巢聚众响应。

起义军在中原取得重大胜利后震动了唐朝廷,唐朝廷又从各地重新调兵镇压。起义军则分兵对抗,攻占了今湖北、河南、安徽的一些地区,唐朝廷极为恐慌,害怕江南漕运被起义军掌握,断了江南粮食的来源。于是使人招降王仙芝。王仙芝经不起诱惑,竟欲投降,遭到将士反对。黄巢知道后痛斥王仙芝,还将他痛打一顿,破坏了唐朝廷的诱降阴谋。王仙芝死后,黄巢便成了起义军首领。

第三章 手足情深

唐乾符五年(公元878年),黄巢起义军打到宋州的时候,朱满和刘崇看到他们烧官府、杀官吏,但对读书人却从不刁难,也不烧杀。后来才知道黄巢有命令:“凡儒者,灭炬弗焚(凡是遇到读书人,把火炬灭了,不得放火)。” 都不由得对黄巢非常敬仰。

这时朱澊已经二十八、朱温二十六,都没有成家,看到起义军非常威风 ,

便商量着要去参加 ,刘母认为这是朱温兄弟出人头地的机会,对此表示赞成。

在刘老太太的支持下,王氏和朱满也不敢违拗,于是都同意了,花钱为他们置办了弓马衣甲,朱满更是告别有孕在身的妻子,一路跟着义军把两个弟弟送到两浙地区才回来。

话说朱满告别妻儿跟着义军一路向东,本只想送两个弟弟出得宋州,便回来的,但是一路几经恶战,莫不是杀得尸横遍野,狼鸦号鸣。朱满虽然知道两个弟弟身手不凡,却实在放心不下,就又跟随队伍一路走到衢州境内。

这天,大军行至烂柯山下,

带队的将领见这里山清水秀,便下令全体在此休整数日,于是义军将士就地安营扎寨,埋锅造饭。

第三章 手足情深

既然要做饭,就要需要柴禾,朱满就自告奋勇和一些士兵上山砍柴。

而朱温和朱澊,由于打仗非常拼命,都已经升任小队长,不用干砍柴烧饭这种粗活了,加上连日来行军劳累,现在好容易可以休息,情愿在山下睡觉,也不愿意跟哥哥上山。只有朱满带上斧头、绳子,背了背篓,和士兵们分头上山砍柴去了。

朱满在家时便经常砍柴,也算是拿手活计,这回他把近处都让给别人,自己往密林深处去寻更好的柴禾,他已看准了半山一小片松林。他身手利落,不多时便已砍了一大担,刚好看到不远的地方有个山洞,就决定把那担柴放进山洞,明早上来担。

朱满看那石洞浑然天成,觉得很是好奇,洞中有一块大石,几乎和床一样大,床旁边的石壁上,刻有九个填了朱漆的大字: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是道家的九字真言诀——朱满心里想:这里莫非是高人修道的地方。他在洞里稍事休息,然后返身出来再砍一担柴禾才下山去了。

当天晚上,朱满跟着大伙饱餐一顿,早早便回帐篷休息去了,两个弟弟却和兵士们喝酒赌钱,很晚才回帐休息。

这天晚上朱满照旧打了地铺,和衣而卧,白天砍了一天柴还真有些困了,他微微闭上眼睛……恍惚之中似乎又回到了白天的那个山洞,他用手摸着石洞壁上的九个朱漆大字,感觉如此真实: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

忽然之间红光闪现,两位鹤发童颜的老神仙出现在他的面前,朱满也不敢多想,连忙跪了下去,口中默默念着:仙人保佑,仙人保佑,保佑我两个弟弟平平安安,早日功成名就……

两位神仙却并不说话,其中一位递给他一样东西——朱满赶紧诚惶诚恐地双手接过,连连叩头致谢,手里接过的,原来是一块长条形宝玉,尾端有一小孔,似乎是传说中的玉璋。

两位神仙又分别向他伸出一只手掌,示意他看手掌上的东西,其中一位手掌中画了一个圆环,一个巨大的、耸立在天地之间的圆环;另外一位手上只写了几个字,字迹模糊而且歪歪扭扭,但还是依稀能看出:临兵斗者皆阵列前行!——就是墙上那九个字!

朱满又连连叩头:晚辈愚钝,实在不明白两位上仙有何差遣?

两位神仙依旧一言不发,只是看着他微笑,朱满壮起胆子还想再问,洞中红光忽然熄灭,神仙已然杳无踪影……

朱满一惊,慌忙看了看手里的玉璋——玉璋还在!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起身摸索着坐到大石上,耳畔似乎有柔和的音乐传来,手里玉璋的小孔也好像在发光——幽蓝的光……朱满一阵绻意上涌,竟慢慢在石头上睡着了。

他在梦中又做了一个梦,梦很长。

在梦里他回到家中,妻子又给他生了一个儿子;两个弟弟始终玩命的冲锋陷阵,不断立功受奖;在梦里二弟在城下被乱箭射死,三弟则被自己人陷害,凌迟处死……他却不在弟弟们身边,只能看着无能为力,他好像已经感觉到自己是在梦里,却无法醒过来。

正在这时候,他被人摇醒:“大哥!大哥!你哭什么?”原来是三弟朱温钱输光了回来睡觉,刚好看到大哥在地铺上呼吸急促,还流着泪很惊慌的样子,连忙把他叫醒。

朱满一下坐起来,发现自己还是在营帐之中的地铺上,连忙擦干眼泪“没什么、没什么 ,我做了个恶梦!”一面回答一面四处寻找那玉璋——却哪里找得到……

“原来是做梦呀!嗨,吓我一跳……”朱温喃喃道“大哥你还有没有钱,给我拿去扳本!”“不许赌了,赶紧睡觉!”朱满厉声道,朱温不情愿的躺到旁边的地铺上,不多时便鼾声如雷。

朱满这才慢慢回味刚才的梦境:这梦实在太真实了,活了三十多岁从来都没有做过这么真实的梦,时间地点非常具体,而且醒来后大部分情节都记得清清楚楚。他又里里外外找了一遍那玉璋……

这才确认下来——那一定是神仙给自己托的梦——朱满心想。

第三章 手足情深

第二天一早,朱满就往家赶了……妻子下个月就临盆了。走前当然少不了对朱澊和朱温千叮咛万嘱咐。

接下来发生的事就奇怪了,朱满回家一路所见,都与梦中一般无二。到了家中,果然没有赶上妻子生产,妻子已经抱着三儿子在床榻上坐月子了。他感到是神仙让自己在梦里看到了未来,不到半年,噩耗传来,二弟朱澊在攻打广州的时候被守军射死,身中十多箭。

母亲听到消息那天哭到昏厥过去,朱满现在更加确定了,他的担心比母亲更多,因为他知道四年零两个月之后,三弟也会被处死,而且他的担心却不敢和任何人说,这只会加重亲人们的不安!

——难道是因为自己远离了神仙的庇佑?他只有经常托东去的乡人,给三弟朱温带书信和口信,告诉他处境危险 ,让他尽快回家。

但是朱温现在已经在起义军里混得风生水起,又受黄巢重用,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偷鸡摸狗的朱阿三了 ,刚开始还托人带回信,无非是安慰兄长和母亲 :死生有命、富贵在天,自己比二哥福大命大,让家里人不用担心,后来慢慢的连信也不回了。

三年多过去了,朱满只知道他大概在同州一带驻防,眼看着离梦中弟弟的死期越来越近,朱满只得再次辞了老母妻儿,亲自到同州去找朱温。

第三章 手足情深

朱满走了两个多月,才走到朱温驻守的同州城下。 朱温看到自己最敬重的长兄,自然喜出望外,马上设下大宴给他接风,席间两人想起兄弟朱澊,免不了唏嘘流泪一番。

朱温拍着胸脯对朱满道:“大哥,现在好了,大齐皇帝对我非常重用。”“等我收拾了对面这个叛徒,就把奶奶、娘、嫂子还有三个大侄子一块接过来享福!”“老三,我有要紧事和你说!”朱满看看旁边陪席的谋士谢瞳、监军使严实以及五六个义军将领。

朱温有些不解,但看到大哥脸色凝重,只好对严实道:“那就劳烦严监军和众弟兄到伙房帐篷重开一桌,大哥可能有家中私事和我说。”又对谢瞳几个将领道:“子明先生,你和弟兄们可把严监军喝痛快了,我一会儿就过来。”监军严实还想说什么,却被几个会意的将领簇拥着走出帐去。

“坐坐坐,说吧!大哥,你今天神色有些不对呀,到底什么事?”全部人走出去了,朱温连忙让大哥坐下,问道。

“那个,老三啊,我们家祖传本事不止有教书……还有看相……占卜……”说梦里见到的事情实在让人难以信服,朱满于是按自己一路上编的理由想说服朱温,但是毕竟不会说谎,结结巴巴马上被朱温打断了“哎呀呀……大哥您到底要说什么呀?什么看相算命,都是骗人的玩意儿。一路上给我算命的多了去了,无非是想骗银子!我都杀了好几个啦!”

朱满急了“我可不是骗你,老二出事前,我就知道他会被箭射死!”说真话马上就不结巴了,他接着把仙人托梦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朱温,说他现在处境非常危险,黄巢现在做了皇帝只顾享受,主持军务的孟楷对朱温非常嫉妒,不但扣下朱温的告急文书,还在黄巢面前诋毁他,污蔑他只想保存个人实力,故意拖延战机,不愿意和对岸的王重荣决战。黄巢信了馋言,很快会以作战不力等理由逮捕他……后果不堪设想!

“不会吧?”朱温不信——梦里的事也太荒唐啦,可他也知道自己这哥哥是从来也不说大话的,而且最近好像确实有些不顺心,

和自己轻视的王重荣打了几仗,不论偷袭还是明攻,自己都占不到便宜。王重荣部本来是唐朝的正规军,先已投降了黄巢,但是听说唐僖宗在蜀中招兵勤王,就又反正过去,现在隔着黄河和朱温对峙。不论兵力和装备都强于朱温,只是忌惮朱温的骁勇,一时也不敢攻过来。

“大哥你可不能乱说话啊!这些事您到底是听谁说的?皇上对我一向都是信任有加,当日灞上劳军,曾亲口许诺我打下天下……一定加官进爵、封妻萌子……,我对皇上,就如对您一般的敬重!”要说黄巢会对他下手,朱温一下子还真接受不了。

“真的是仙人托梦呀,老三,刚才那个严监军,就是孟楷安排在你军中的内应,你要是不相信,可以让人到他帐里搜搜看,一定有和孟楷的书信!”

“你赶紧收拾一下和我回家吧!别想那些个不要命的荣华富贵了。”朱满说着便拉起二弟,巴不得马上就要往外走,他真害怕再失去这唯一的弟弟。

“您先容我想想”朱温先是一怔,然后挣开大哥的手,坐回凳子上。朱满却不坐,站在一旁等他决定。朱温沉吟了半晌,摇头道“不妥不妥,严实是皇上派来的监军,要是贸然搜他营帐……万一搜不到东西……不好”见过几年世面的朱温早已磨去年轻时的毛糙,变得粗中有细,一代奸雄已经初具雏形,“我看还是等我把谢夫子叫过来,和他商量商量。”

但是转念一想,自己这时候把谢瞳叫过来,说不定反倒引起严实的怀疑。“也不好,这样,您和我一起过去,先吃一些酒肉,然后再见机行事。”又想起大哥性格耿直,酒后难免失言,便也觉得不妥。

正在朱温犹豫不决之时,屋外传来嘈杂的人声,谢瞳和一干将领把捆得严严实实的严实,推了进来,往地上一扔 。朱温刚想问怎么回事 ,谢瞳先开口了:“大帅,这家伙喝醉了,竟然想策反我们,要我们大家一起背叛你,大伙把他绑了,请大帅定夺。”地上的严实面如死灰,一言不发,好像酒还未醒。

事已至此,朱温只得对属下道:“把他先关起来,晏季,您带几个人,去他屋里给我好好搜搜。”又对其他将领道:“大家先回营休息,有事天亮再说,子明先生留下来。”于是屋内就只剩下朱温兄弟和谢瞳三人。

过不多时,那个叫晏季的小校,拿了一叠书信过来。朱温让晏季退出去,把信分成三份,三人一起看:果然是孟楷给监军严实的各种指示,让他想办法架空朱温,必要时可先斩后奏。

朱温看得直冒冷汗:“不行,每天一早我就回长安觐见皇上,拿这些书信去和孟楷对质。”朱满连忙道:“不可,你若到了长安,只怕见不着皇上就人头落地了!”谢瞳也不同意:“大帅切不可轻举妄动,您若离开,众军群龙无首,王重荣乘机渡河来攻,我军如何抵挡?”

朱温看着大哥:“大哥您到底是怎么知道这些事的!别跟我扯梦里梦里的,夫子不是外人,难道连我也不能知道缘由吗?”

朱满实在不知该如何解释,忽然想起一事,反问朱温:“你还记得, 宋州刺史张大人的千金张惠吗? ”“当然记得。”朱温脱口而出。

是啊,朱温当然记得,虽然那已经是六年前的事了。那次朱温到城外打猎,晌午时到附近的同恩寺去讨水喝,却偶遇张惠和自己的母亲到寺里上香。

第三章 手足情深

朱温只觉得平生从未见过如此美丽的女子,看得灵魂出了窍,不自觉地跟在她马车后面,也随着一起进了大雄宝殿,好不容易才定下神来,那母女俩已转入殿后净室。

朱温心痒难熬,又不敢继续跟随,只得走出寺院等候。看着秀车宝马远去后,他向小和尚打听,才知道二人原来是宋州刺史张蕤(音瑞)的夫人和小姐。

这一天,朱温无心射猎了,早早地回到了刘家,把白天的所遇告诉两个哥哥。大家皆笑他痴心妄想,谁知朱温却一本正经地说道:“光武帝没做皇帝时就曾立下誓言——为官当作执金吾,娶妻当得阴丽华?你们没有听说过吗?”大家听了,以为他又在说大话,也没放在心里。

现在大哥忽然提起,朱温所以记得,只因为六年多来朱温没有一天不在思念张惠。“难道大哥您知道张小姐的下落?”“现在还不知道,但是这几天她将会自己出现在你面前!”朱温呆住了,朱满则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先前怎么没有想到这个办法呢?

旁边的谢瞳虽然不明就里,但是也听出来一些眉目:大帅的这位兄长竟然可以未卜先知。于是 趁机进言献策:“今天的黄巢已经不是当年的黄巢啦!他起家于草莽之中,只是趁唐朝衰乱之时才得以占领长安,并不是凭借功业才德建立的王业,而且一做皇帝就贪图享受,任用小人。

现在唐朝天子在蜀中安然无恙,各路勤王兵马又逐渐逼近长安,这说明唐朝气数未尽,还没被天下人厌弃。

将军您在外苦战立功,朝堂内部却为庸人所制约,不如降了朝廷,那大唐皇帝必然重用大帅,这样我们也可以保存实力、壮大自己以待良机啊。”

朱温听了谢瞳的话,认为句句在理,也很合乎自己的心意。“好吧,如果事情真如我大哥所言,我们就按子明先生说的办!”

第四天一早,果然部下向他进献了一名美女。他定睛一看,不由惊喜万分,跪在帐下的竟是他多年寻访不着的心上人张惠小姐。朱温非常激动,恨不得立时将她搂进怀里,亲热一番。但他不敢造次,命仆妇把张小姐引入后堂沐浴更衣,另选别室居住,选择吉日成婚。

第三章 手足情深

半个月后,朱温杀掉大齐的监军使严实,率部投降了黄河对面的唐朝河中节度使王重荣。

唐僖宗在得到朱温归降的消息后,大喜过望,立即下诏任命朱温为左金吾大将军、河中行营招讨副使,还赐朱温名全忠、朱满名全昱。

别看朱温一介好色之徒,但是对张惠那可是绝对的真心实意。

据史料记载,朱温这位张夫人贤明谨慎,无论内外之事,都能提出相当合理的意见和建议,这让朱温对她更是钦佩爱慕有加。

所以无论军中有什么重大决策,朱温都会习惯性听取张夫人的意见。甚至有时率军征伐途中,只要一接到张夫人书信,说本次行军不宜,朱温就会立即拨马回军,向来从不迟疑。而事实往往证明,张夫人的预感大都有先见之明。

其实这些应该都是朱满借弟媳之口,一次又一次的拯救弟弟于危难中。

世人都觉得朱温代唐是占了李唐的便宜,事实上朱温从未继承李唐的领土,就连他称帝时占领的那块,被称为四战之地的中原根据地,也是自己一刀一枪打下来的。

因为朱满第一次预见未来是在烂柯山下,所以朱满认为是烂柯山的神仙在冥冥之中帮助自己,于是他常年往返于烂柯山与朱温大军之间,在梦中一次又一次接过神仙手中的玉璋,每次看到的未来都在改变,朱满用自己的奔波彻底改变了朱温的命运。

朱满也没有想到,自己做的这些事情,慢慢的改变了三弟,朱温的地位越来越高,地盘越来越大,野心也日渐增长,渐渐有了称帝的想法。

对朱温想代唐称帝这件事情,引起朱满很大的不满,认为是朱温背叛了唐朝皇帝。两人的矛盾不断激化,终于在朱温的登基大典上彻底爆发。

据史书记载,朱温的草莽气实在太重,竟然纵容部下在登基大典的朝堂上赌博。朱满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用一个覆盆(应该是一种赌博器皿)砸向朱温的龙椅,厉声质问:“朱阿三!大唐天子于你何亏,这个位子你今天做得了了吗!”恼羞成怒的朱温当即拔剑就要发作,还好被大家拉住,两兄弟抱头痛哭。

第三章 手足情深

经过这件事情以后,朱满心灰意冷,不愿意再接受朱温的所有封赏,回家养老,从此不问世事。

唐天佑四年(公元907年)经过二十余年东征西讨,浴血奋战,一代枭雄朱温羽翼丰满,野心勃勃,最终代唐而立,建立后梁。坐上了皇帝的宝座——史称梁太祖。

我们看到玉璋再次改变了一个人的命运,准确的预见未来,确实能让人扭转乾坤!又或者虽然改变了未来,却依然还是要面对像朱满一样的无奈,事情都有两面性,你得到的其实就是你内心所渴望的,朱满生平最大的愿望应该就是自己的弟弟能出人头地,但是当朱温代唐自立君临天下的时候,他却都要每天面对道德良心的谴责——直至死亡。

第三章 手足情深

下一个得到玉璋的人会是谁呢?他又会为我们带来怎样的传奇故事?请看下一章《宏图霸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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