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指禅 (上)

二指禅 (上)

——与一指禅与拳击禅与无语禅与六指禅

桂琛是不是二指禅的创始人,不知道。
我知道的是,琛祖的二指禅玩得最好,还带出了一位顶尖的弟子。

过地藏院,阻雪少息。
附炉次,藏问:“此行何处?”
师曰:“行脚去。”
藏曰:“作么生是行脚事?”
师曰:“不知。”
藏曰:“不知最亲切。”
又同三人举肇论至“天地与我同根”处,藏曰:“山河大地,与上座自己是同是别?”
师曰:“别。”藏竖起两指。
师曰:“同。”藏又竖起两指,便起去。
雪霁辞去,藏门送之。问曰:“上座寻常说三界唯心,万法唯识。”乃指庭下片石曰:“且道此石在心内,在心外?”
师曰:“在内心。”
藏曰:“行脚人著甚么来由,安片石在心头?”
师窘无以对,即放包依席下求决择。
近一月余,日呈见解,说道理。
藏语之曰:“佛法不恁么。”
师曰:“某甲词穷理绝也。”
藏曰:“若论佛法,一切现成。”
师于言下大悟,因议留止。
——《五灯会元》卷十

地藏院方丈开启文益本心的过程十分有趣:
几个小和尚经过地藏院,因为下雪而休息。
弄好取暖的火炉后,地藏院方丈(桂琛)来了。
坐下唠嗑:
“去哪玩咧?”
“瞎跑。”
“瞎跑啥咧?”
小和尚(脑补表情:不耐烦)说“不知道。”
方丈说(脑补画面:洪祖启发苏乞儿)“嘿嘿这俩字听着真舒坦。”
然后,方丈与小和尚讨论《肇论》关于“天地与我同根”的观点时,有意思了:
方丈:“山河大地,与上座自己是同是别?”
小和尚(不带抬头):“。”
方丈竖起两指。
小和尚(猛地抬头):“。”
方丈又竖起两指。
有学者说这是琛祖引导启发文益去悟得“理事不二,贵在圆融。”
非也。那么依照古法,还举一指就是了嘛,何必多那一指?博士不知道方丈说的“山河大地”是指“天地”而“上座自己”是指“人”——这就是“博士买驴三纸无驴”。我们修行人照着学术论文去参禅悟道,那岂不就是古人说的“驴年去得”?

文益道“别”时琛祖伸出两指,文益说“同”时,琛祖还是伸出两根指头——琛祖是没说啥,但是两指说话了呀:
第一次“说”的是:“本是同根生。”
第二次“说”的是:“春来发几枝?”
笑话。雪停了,送客到门口。
方丈指着院落一块石头说:“你经常搞讲座,宣传三界唯心,请教这块石头是在心里还是在心外啊?”
文益说“心里。”
方丈说:“揣着一块石头跑,累不累啊?”

注意:
小和尚说“心里”的时候,他还是一位(死记硬背)经书的背诵者,和严重的自以为是的我执者。
老同志指着外面的石头问“心里心外”,只是偷换了一个概念,就把小同志转晕乎了。
归根结底,还是后者没有切入“天人”模式,他的“思维模式”还是“人”的“思想”。
对于“这个”(肉团心)还“结实得很”、还“牢不可破”的小和尚来说,那个从“银山粉碎”到“遍及一切处”到“三摩地”的路程还没有跑过。于是乎,被“没心没肺”的糟老头子轻轻地一带,路就歪了,呆在原地转圈了。

这就禅人常说的“脚跟未稳”。
不过,文益还是很有眼力见的。
他不端了,这不就放下了包袱,请求留下学习。
后面的情形简单说就是,每天都向领导汇报思想。
就跟咱们尘世一样,领导呢,总能指出他的见解不透彻:
“佛法不是这样子的!”
小同志不得已,不断另一个角角度汇报思想,领导仍然一直说:
“佛法不是这样子的!”
并予指正:“就专业而言,其实你并不是太内行。”

小和尚彻底不端了:“某甲今日无话可说。”
方丈说:“这就对了。若说佛法,一切现成。”
……“某甲”茅塞顿开。
一言之下,文益恍然大悟,后开法眼宗,门徒千余,得法者八十三人。

当然,笔者有点惊讶,因为老同志说的真的“平淡无奇”……
既不如“庭前柏树子!庭前柏树子!”那样得果断,也不如“一口饮金西江水”那样得“刺激”人(心)啊,他这个分明也是“背书”之说,哪来恁大的药劲?!
当然,局限于文字表述,此时此刻的咱们不知彼时彼刻小同志恍然大悟的详细场景。
我感觉这位老人带新人的方法,实质上,是不断地偷换概念、制造问题,不断在摧毁对方的“架子”——毕竟见面时那货就在那端着嘞,换言之,老师的方式是教做人,兼悟道。

某甲是文益自称,为什么不能说“”呢?
这与秦始皇称“”不一样,禅宗的“极端主义”思潮就溢出来了:
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虽然“俱胝一指头,千古曾无对。”
但是文章还得继续往下做呀,诗还得写,远方还要去,日子要照旧过是吧?
不能因为前面的“崔颢题诗”,李白就不出世了吧。
于是,“拳击禅”出现了。

从一指、二指到一拳,有了“质变”,前面还都是静态的“文斗”,这一拳开启了“全武行”,虽然书面上是“擗鼻与一拳”或“劈胸一拳自此打断命根。”但台上一般都是向着膝上或胁下一捣——碧峰就是以这个标志性的动作,告诉师父,经过“昨夜金刚怒目瞋,一拳打破精灵窟。”他已经知道了“顶门直下轰霹雳,针出膏肓必死疾”的结果,他已经领教了“无孔铁锤当面掷”的厉害:
尔时,此针此锤,粘上(人心)死,挨上(识神)亡,所谓“耳聋脱体彰,舌头拖出断人肠。”
尔时当下,说啥都是多余,也说不得。
尔时当下,半点不由人,“不宰是真功”。
尔时当下,“万载洪机一发,直得耳聋眼瞎。”
尔时情形,“跳出跳不出,喑痖又盲聋。”
尔时情形,“木人石女”,岂能说之?
尔时境界,“一见便了,更不狐疑。”
于是乎,就顺手把师父的床榻掀翻了,算提交了那“千言万语”也道不尽说不明的博士论文,关键词就是:一夜无眠和……

“如何是修道?”
“道不属修。若言修得,修成还坏,即同声闻。若言不修,即同凡夫。”
——《马祖道一禅师语录》

说出个你我来,都是不高明的表现,都是拖泥带水的著相,甚至连“修道”也说不得!
所以那一句“以字不成,八字不是”,历代高僧,舞文弄墨,围着一个字,绕啊绕,跑啊跑,乐此不疲。

(梅溪)以拄杖打圆相云:“会么?这里会得便会:三点如星象,横钩似月斜。披毛从此得,成佛也由它。”
——《东山梅溪度禅师语录》

谁都知道那啥字,谁说出来谁失格。
黄龙说“古人随时一言半句,亦无巧妙。今人用尽心力安排,终不到他境界,用此思维辨于佛境,如取萤火烧须弥山,纵经尘劫,终不能著。”
冯梦龙说了个“不语禅”:

一僧号不语禅,本无所识,全仗二侍者代答。
适游僧来参问:“如何是佛?”时侍者他出,禅者忙迫无措,东顾复西顾。
游僧又问:“如何是法?”禅不能答,看上又看下。
又问:“如何是僧?”禅无奈,辄瞑目矣。
又问:“如何是加持?”禅但伸手而已。
游僧出,遇侍者归。游僧乃告侍者曰:“我问佛,禅师东顾复西顾,盖谓人有东西,佛无南北也;我问法,禅师看上看下,盖谓是法平等,无有高下也;我问僧,彼是瞑目,盖谓白云深处卧,便是一高僧也;再问加持,则伸手,盖谓接引众生也:此大禅可谓明心见性矣。”
侍者进见僧。僧大骂曰:“尔等何往?不来帮我。那游僧问佛,教我东看你又不见,西看你又不见;他又问法,教我上天无路,入地无门;他又问僧,我没奈何,只假睡;他又问加持,我自愧诸事不知,做甚长老,不如伸手沿门去叫化也罢。”
——《广笑府》

现代人玩不起这个文字游戏,那啥事都别干了各种义务别担了。
但是落到修证,还真得自个埋头苦干——“各人生死各人证”。阎王叫时,纵然父母子女,亲情如斯,谁也替不了谁啊。
不单是高僧给不了人“金针”,高道的“金丹”也给不了人哈:

自从至人传剑诀,正令全提诚决烈。
有人问我觅踪由,向道不是寻常铁。
此块铁,出坤方,得入吾手便轩昂。
赫赫火中加火炼,工夫百炼炼成钢。
学道人,知此诀,阳神威猛阴魔灭。
神功妙用实难量,我今剖露为君说。
为君说,泄天机,下手一阳来复时。
先令六甲扇炉鞴,六丁然后动钳锤。
火功周,得成剑,初出辉辉如掣电。
横挥凛凛清风生,卓竖莹莹明月现。
明月现,瑞光辉,烁地照天神鬼悲。
激浊扬清荡妖秽,诛龙斩虎灭蛟螭。
六贼亡,三尸绝,缘断虑捐情网裂。
神锋指处山岳崩,三界魔王皆剿拆。
此宝剑,本无形,为有神功强立名。
学道修真凭此剑,若无此剑道难成。
开洪濛,剖天地,消碍化尘无不备。
有人问我借来看,拈出问君会不会?
——莹蟾子《慧剑歌》

佛说“自修自证自菩提”;
道曰“此般至宝家家有,自是愚迷识不全。”
僧曰“百千三昧,无量妙义,尽在诸人脚跟下,各请自家回互取。”
又道是“人人本有长生药,自是迷徒枉摆抛。”

“未明心地印,难透祖师关。”拈拄杖曰:“这个是心地印。”画一画曰:“这个是祖师关。已过关者,掉臂竟去,似鸟开笼;未过关者,触途成滞,如猿着锁。不是屋里人,难谈家中话。殊不知大道只在目前,要且目前难睹。欲识大道真,不离声色言语。
——《谛闲法师法语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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