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许市黄家老爷三两事

◎岳阳日报全媒体中心 江 哮

如果要编印一本《许市镇历代乡贤名录》,黄家老爷绝对是其中的重量级人物。

黄本谦(1827~1893),字平甫,号湘南,官名海仪,许市镇石桥村(今许家牌村)人,生于道光七年(1827)丁亥八月初九。清咸丰八年(1858年)戊午科举人,同治十年(1871年),辛未科大挑一等。历任江西乐安、进贤知县,加同知衔。封建时代,官员都称老爷,依此成例,在黄本谦的家乡许市,父老皆以黄家老爷呼之。

与黄家老爷这个名字邂逅,还是在儿时。夏夜的禾场上或冬日的火炉边,龙门阵只要一摆开,黄家老爷的故事就被翻拣出来。“凡有井水处,即能歌柳词。”(南宋叶梦得《避暑录话》)宋人如此渲染柳永词作的影响也许有夸张之嫌,但在四十年前文化生活极为贫瘠的许市,有井水处皆能谈黄家老爷则是完全真实的场景。弹丸之地的许市,黄家老爷可是近代屈指可数的大人物,因此,他便俨然成为乡党竞相追捧的明星,崇拜之中自然还少不了几分自豪的色彩。这样说吧,如果不能随口讲出几个黄家老爷的掌故,你大抵就算不上一个纯粹的许市人!

岁月悠悠,快节奏的生活把人都变成了一只只陀螺,黄家老爷的故事在乡党茶余饭后的聚谈中日见稀少。我以为这么一位名满许市的乡贤就此会从记忆中淡出,不期一场机缘,我竟与黄家老爷撞了一个满怀。

两年前,我因参与纂修家乘,发黄的纸页中,赫然跳出黄海仪三字。“我尝风物遍物色,大器廖廖,学虽似海,品莫如兰,独有伊人在吾党,满望托足重宵,置身三代;君竞造化与周旋,英华寂寂,理孰寻儒,法谁辩佛,不惜志士怆余怀,惟恨地方福薄,后辈寡缘。愚弟黄海仪顿挽”这个被黄家老爷哀挽的对象叫江荣治,是我远房的一位高祖父。江荣治(1860-1885),字绍尧,号凤扬,印管,邑庠生。江荣治比黄家老爷小33岁,在县学诸生员中,他的才华应该是比较出众的,假以时日,或许可成大器。对于这样一位家乡后学,黄家老爷一度寄予了很大的希望,“满望托足重宵,置身三代”。谁知颜渊命短,江荣治卒时年仅25岁,可谓英年早逝。惊闻噩耗,年近花甲的黄家老爷跌足长叹,痛惜不已。

从年龄、学识、职级上看,江荣治与黄家老爷都不在一个层次,但黄家老爷不惜纡尊降贵,自我贬抑,落款冠“愚弟”二字,读之令人内心顿生敬佩之情。这个在我大脑沟回中不知萦绕过多少遍的黄家老爷,竟然与我江氏家族还有如此深的渊源关系!天地很大,其实也很小。我在感叹之余,有关黄家老爷的传奇故事立马从记忆深处泉涌而出……

黄家老爷家境贫寒,以耕读为业。一日,他正挥鞭驱牛耕田。一骑马官差过来问路:我是来送喜报的,请问新科举人黄本谦家如何走?黄家老爷闻言暗喜,不动声色地指了一条远路,然后把牛搲好,自己抄了条近路回家。及至报录官差到家,黄家老爷已换好衣帽,端坐书房高声吟诵诗书。事后,黄家老爷对乡邻说:诚非本谦有意作伪,实乃读书人不能自失气象!

“三年清知县,十万雪花银。”但担任知县后的黄家老爷,不忘根本,以清廉自守。他常着一双草鞋下乡体察民情,当地百姓都尊称他为“草鞋知县”。平日居家,他则粗食布履,晏然处之,不以为陋。某天,一官绅过来拜访,见黄家老爷正穿着一双破了洞的布鞋在悠然散步,不无打趣道:“黄知县有颜回之风,箪食瓢饮,不改其乐,钦佩钦佩!”黄家老爷知其所指,一语双关答道:“布履乃老妻所纳,养足健步,虽然破旧,却如敝帚自珍,况鞋帮虽破,底子尚好!无妨无妨。”

黄家老爷任进贤县令之初,某官绅宴请,满桌的山珍海味,他不为所动,只捡眼前的一盘莲子下箸。席中见有人频露惊讶之色,黄家老爷不解,回衙后找人一问,方知本地莲子乃奇货,价格昂贵,即使是大户人家,也只是在待客时用作主菜充当门面,客人为体谅主人,一般只象征性地动动筷子。黄家老爷方知有失礼节,哑然失笑,顿发豪言:“吾将以千万倍莲子奉还进贤父老”。黄家老爷察访到进贤军山湖水面宽阔,适宜种藕,便派夫人张氏回乡,出资请人在团湖挖了3大船藕种运往军山湖栽种,进贤县百姓自此受益。

作为一个封建时代的读书人,黄家老爷并非人们印象中那种寻章摘句的腐儒。相反,他鄙薄词章,毕生致力经世致用之说,所著水利文章《荆江洞庭利害考》,见识卓著,不失为当时荆江及洞庭治理之良策,至今仍为世人推崇,该文系民国时期湖南唯一入编《行水金鉴》的文章。“为今之计,当酌二说并用之。江南诸口宜塞,惟虎渡禹迹仍旧;江北诸口亦宜塞,惟郝穴一处当浚。盖导江入湖,湖仍归江。杨林咽喉壅阻,水常逆流,无福于江,有祸于湖,此南口之宜塞也......”(摘自《再续行水金鉴》卷三十二,引《湖南通志》)黄家老爷一生著述甚丰,有《半知录》、《昭祜堂诗稿》、《吏事杂稿》、《序传》、《书启稿》以及《时艺稿》等,深得时人赞许。

黄家老爷在江西为官多年,廉洁奉公,关心民瘼,秉公断案,深受百姓欢迎,人称“黄青天”。因政绩卓著,士民以生祠奉之。光绪五年(1879年),黄家老爷受到光绪皇帝嘉奖,一门受封,祖父黄元吉、父黄思诚诰授奉政大夫,祖母闵氏、母亲龙氏、妻张氏诰授宜人,可谓地方一时之盛事。黄家老爷有一胞妹,嫁与李安富儒生李盛煜为妻,年二十四,夫丧,无子,矢志柏舟,守节三十余年,县乡称颂,上报朝廷,谓李氏守寡抚孤,卓然有成,同治皇帝诰封安人,并旨建黄氏节孝坊,以彰其德,原仰山铺的牌坊即缘于此。

大约在光绪五年(1879年),致仕归里的黄家老爷用多年省吃俭用积攒下来的官俸,在石桥村下黄家建了一栋三进的住宅,墙体用特大青砖砌成,砖上皆有一个大大的黄字。斗拱飞檐,雕龙画凤,很见气派,至今仍被乡党称道。堂屋正中悬挂一块金匾,上书“望重东观”四个大字,系地方士子敬赠。该宅至上世纪五十年代还保存完好,曾一度作为村小学教室,1960年代末被拆除,遗址如今沦为黄氏后人的菜地,荒凉的场景,令人怆怀不已。

光绪十九年(1893)九月初二黄家老爷病殁,葬于本宅后黄家垄土地庙西南。葬之时,地方后学廪生、生员、贡生、监生沐雨化者数十人同赠匾额:“程朱遗派”,倍享哀荣。

历史的书页转瞬已翻过一百二十多年,互联网时代,每天都有层出不穷的新鲜事刷爆手机页面,关于黄家老爷的那些陈年往事,自然已经提不起年轻人的兴趣。作为许市人,我想说,黄家老爷生前道寻闽洛,专以德行相劝勉同类,可谓诲人不倦,他是值得我们记住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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