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杀了我

谁杀了我一电梯在36层停了下来。这是一所很古旧的医院,墙壁一半白一半绿,墙角尽是凝固的浓痰和不明的污秽物。我居然不知道在我所生活的城市里还有像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这样古老的地方。但我在此时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为什么要来这里?我的前方是一条很长的走廊,长得可怕,尽头在我的视线里成为一,更多精彩短篇鬼故事请随时关注 长篇鬼故事栏目!

鬼段子分享:医生午夜回家。走到电梯与一女护士同乘,电梯飞过一楼直到B3,门开,一女孩说要搭梯。医生见状忙关门,护士奇怪问:“为什么不让她上来。”医生说:B3是停尸房,每个尸体手上都绑了一根红绳,她右手有…”护士听了,伸出右手,阴笑说到:“是不是~这样一根红绳......”您看懂了吗?

电梯在36层停了下来。这是一所很古旧的医院,墙壁一半白一半绿,墙角尽是凝固的浓痰和不明的污秽物。我居然不知道在我所生活的城市里还有像上世纪六七十年代这样古老的地方。但我在此时突然意识到一件事情,我是怎么来到这里的?我为什么要来这里?

我的前方是一条很长的走廊,长得可怕,尽头在我的视线里成为一个黑点。我的左边是红色石砖砌的阳台,右边是一排门窗紧闭的房间,奇怪的是这些房间并没有挂着“某科室”的牌子。

我往前走去,因为身后的黑暗让我不敢回头。这条长廊比我想象中更长,我的脚步在这个矮小的空间里发出沉闷的回响。在这一刻我终于知道全身汗毛都竖了起来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我摸了摸额头,全都是汗水。ww

长廊好像永远没有尽头,无论我怎样往里走,前方都是深不可测的黑暗。不知道走了多久,我终于看见不远处有个人影,长发、白裙子,纤瘦的身形似在哪里见过。她可能听见我的脚步声,便向我这边望过来,在看清我之后,她忽然就泪如雨下。

这是我喜欢的第一个姑娘,林琳,在这里见到她我很惊讶,因为自从高中毕业后我们就失去了联系。在我迟疑思索的片刻,她已经扑进了我的怀里,在我耳边嘤嘤哭泣。我情不自禁地将她抱紧,因为这正是我日思夜想的场景。我听见她在我耳边抽泣道:“你怎么才来啊,一凡已经死了。”

我的心咯噔一下,好像突然间失重跌入了深渊,感到浑身都不寒而栗。我推开林琳身后的那扇门,冰冷的气息扑面而来。空旷的房间里只有一张床,被白布遮盖的床上隐隐透出一个人形。我踌躇着不敢上前,林琳在我身后推了推我。

我承认我不是什么好汉,要不是还有一个人在,而且这个人还是我心爱的姑娘,我几乎就要吓得跪下去。身后的林琳突然牵起我的手,将我拉到那张床前,然后对我说:“你看看他最后一面吧。”说完她就揭开了那张白布。

那是一张我所熟悉的脸,浓妆艳抹,夸张得像是香港恐怖电影里的化妆师为了刻意营造氛围而搞出来的。这个人的面容很安详,可是浓妆也掩盖不了他的鼻青脸肿。我顺着他的头望下去,才发现这只是一个头颅,脖子的断切面在白布里若隐若现,那里已经变黑了,参差不齐的模样令我的胃里一阵恶心。白布以下的地方是空的,也就是说这里躺着一个头颅。

我忽然跌坐在地上,发疯一样的大叫,此刻我已经恐惧到了极点。林琳试图过来拉我,我挣扎着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地跑了出去。因为我忽然意识到那个头颅是我自己,没错,我就是王一凡。

当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小区的长椅上,清晨的阳光照着我,微风轻轻从我身旁经过。我明白过来是自己做了一个噩梦。我忽然有种重生的喜悦,方才的绝望尚未褪去,不过显然已经不重要了。

至于我为什么会在楼下的长椅上睡着,是因为我昨夜喝醉了和女朋友吵架,被赶了出来。我大概是趁着酒意摇摇晃晃走回了父母所住的小区,为了不让他们担心就暂时在这里“寄宿”了一晚上。自从高中毕业后,我这样干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所以我现在要做的就是上楼去,在父母的唠叨中好好洗个澡,然后我妈会给我煮一碗热气腾腾的面条,吃完之后要做的事情就是打电话给苏琪赔礼道歉。

我在上楼的时候遇到了住在我家楼下的老头子,他双手提着鸟笼,看样子是要下楼去遛鸟。我不太待见他,因为我小时候恶作剧捏死过他一只八哥,他打了我一耳光,所以我俩关系一直不融洽。但此刻或许是太久没有回家所以觉得现在一切都是那么亲切,我特地停了步子喊了他一声“杨爷爷”,没想到这个老头子完全对我视而不见,提着鸟笼哼着小曲直接就把我略过了。我尴尬地笑了笑,然后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了上去,按响了门铃。

按了有七八次,才听见里边防盗门的门闩打开的声音。我从铁门里望见了我妈红肿的双眼。我忽然生出一丝愧疚,已经忘了有多久没有回家看看她了,竟不知何时她就这么苍老了。她好像不相信我会大清早出现在家门口,傻在那里直愣愣地看着我。

一旁饭厅的桌上还有热乎乎的包子油条,此刻我已经是饥肠辘辘,拿起包子大口大口塞进嘴里。这时候听见爸妈的争吵隐隐约约传了出来。

“一凡已经死了!”

“我不管,他回来了你没看见吗,那真的是咱们的儿子。”

“我们亲眼看见了,他已经死了……”

我嘴里还嚼着包子,可是再难下咽了。我转过头去看这个我所熟悉的屋子,思索着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我走进客厅,这时才看见沙发的正上方挂着我的一张黑白照,那是我大学毕业的时候照的,还带着青涩爽朗的笑容。

我妈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我的身边,见我正望着墙上发呆,尴尬地笑了笑,然后站上沙发将那黑白相框取了下来,随手塞进了垃圾桶里。她过来双手捧起我的手,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工作忙吗?你怎么瘦了?”她的手在我的手背上来回摩挲,按这样的剧情我猜想她一定是想知道我还有没有温度。说完这句话后她忽然就扑进了我怀里,歇斯底里地哭了起来。

我忽然想起了梦里的林琳,她也是这样在我怀里哭泣,场景那样的相似。然后我忽然明白了什么,那个梦,那个头颅,那副遗像,还有我妈的哭泣,不,或许那不只是一个梦,又或许我现在还仍在梦中。

我轻轻拍打着我妈的后背,叹了口气,说:“妈,你见过林琳吗?”

我妈抬起泪眼婆娑的眼睛,愣愣地看了看我,随即又是更加歇斯底里的哭泣。我爸在一边摇了摇头便回房了。

吃过午饭后,我就回了房间。因为我实在无法忍受我妈看我时小心翼翼的眼神,好像我是一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可她的脸上又尚存有一丝喜悦,这种喜悦和她脸上的恐惧交杂成一种很奇怪的表情。我爸则是一直未说话,虽然他平时就很沉默,但这一次明显感觉与往日不同。我知道他们都认为我死了,因此有这样的反应也是应该的。还有什么比自己死去的孩子突然回家更令人难以接受的呢?我甚至没有勇气开口问一问发生了什么事,而他们也默契地只字不提。

我躺在床上辗转难安,不停思索着那个梦还有今早醒来后那种一闪而过的奇怪的感觉。是哪里不对呢?我实在想不出来。我拿出手机看了看,今天是2013年6月18号,没错,而我的手机显示昨天的通话记录是苏琪和我一个发小。我忽然想起一些事情来。

昨天是我发小的生日,我一时高兴就多喝了几杯,回到租的房子时已接近12点。苏琪像往常一样躺在沙发上等我等得睡了过去,我走过去想亲吻她,却见她眼角边有泪痕。可能是我满身酒气将她熏得醒了过来,她看清是我后就扑进了我的怀里。她在我耳边说:“一凡,我还以为你不回来了。”

想到这里我感觉我的记忆非常的狭窄有限,我甚至想不起我回到家之前所发生的事情。我只记得我迷迷糊糊地抱着她柔软的身体,酒精和她身上的香味交织在一起,我几乎就要昏昏欲睡。

苏琪是我大学同学,她是我们的系花,大一军训的时候我和室友打赌要将她拿下,后来她就是我的了。我爸妈很喜欢她,有意让我们年底结婚。她是我第二个爱上的姑娘,和林琳不一样,林琳是我的女神,而她则是那个愿意陪我柴米油盐的女人,和她在一起总让我感觉安宁。/

那边很快接了起来,听声音懒懒的的,今天是周六,她应该是刚起床不久。还未等我说话,她就在那头叫了我一声,然后问:“是你吗,一凡?”

我顿时有种绝望,这样的开场白太意外,就好像接到我这个电话也是她所意外的,我不自觉地联想到我妈开门时同样意外的神情,我的心正迅速往下沉着。。

我对着空气点点头,说:“是我。”我才发现我的嗓子不知何时已经哑了。

苏琪在那头沉默了一下,大概有十几秒的时间,然后她的语气变为担心,说道:“你没事就好,前天你从家里跑出去我就一直联系不上你,你没事就好,对不起,都是我不对,我不该……”

“是昨天吧?”我打断她,一边将手机从耳边拿下来看了看日期,今是18号,我哥们生日是17,不会记错的。

苏琪却一直纠结在我喝醉的时候她跟我吵架我一气之下跑出去这件事,她不停在电话里向我道歉,并让我答应她以后不要丢下她一人。女人发疯撒泼之后冷静下来通常都会陷入这样的自责和愧疚中,然后噼里啪啦地说个没完。我有些头疼,对她说:“老婆,我在我家,你过来找我吧,我有事情想跟你说。”

这世上最值得信任的自然是父母,而有些话是不能跟父母讲的,所以我只剩下苏琪了。我想告诉她关于那个梦还有家里遗像的事情,想听听她的看法。她是学心理学的,我曾经很不屑她的专业,认为那是欺骗那些挣扎在绝望边缘的弱势人群,然后见鬼说鬼话见人说人话。可这一刻我忽然开始怀疑自己是否患上了精神疾病,难道是因为工作的压力产生了臆想?

在等待苏琪到来的一个钟头里,我一直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大学里和苏琪恋爱的点滴都在这时候翻涌着浮现在我脑海里。我喜欢苏琪穿着白裙子长发披肩的模样,走在我身边的时候总会吸引来无数羡慕嫉妒的目光。尽管现在的苏琪也很漂亮,可我每一次做梦,梦见的都是大学里清纯的她。夜半醒来时望着身边熟睡的人,那头干净利落的短发和因为加班而浮肿的眼袋总让我觉得像是失去了什么。

这时候门铃响了起来,我想是苏琪来了,于是跑了出去开门。在经过客厅的时候,我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垃圾桶,那副黑白照已经不在了,应该是被我爸妈藏了起来或是扔了。

我打开防盗门,隔着铁门看清楚门外站着的人时整个身体都僵硬了。门外站着一个长发披肩的姑娘,那头发漂亮得简直可以做洗发水广告。她穿着白色衬衣和蓝色短裙,我认出来这是我高中时候女生的校服。这套校服是多少女生的噩梦,却被她穿得如此漂亮。她正笑盈盈地望着我,对我道:“怎么不给我开门啊?”

我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只感觉喉咙生疼,像是被一双手死死地攥住了。我伸手去开门,极力控制自己颤抖的手。

她仍然望着我笑,大眼睛闪烁着,露出调皮的模样,说道:“不请我进去啊?”

“我知道。”她昂起头来,调皮自负的模样一点都没变,“我知道,你的事情我都知道。我也知道她正在来的路上,所以你才会这样紧张,你看你,都冒汗了。”林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到了我的身前,抬起手来擦了擦我的额头。她的手是冰凉的,而且很干爽,经过我皮肤的时候感觉好像并没有沾到我的汗液。

我有些尴尬,解释道:“不是,我不知道你今天会来找我,我遇到一些麻烦,我叫苏琪来我家是因为我有一些不得不跟她说的事情。”

“什么事情?你有什么事情不能和我说?”她抬起头来,大眼睛瞪着我,好像在逼问自己出轨的男朋友,而我竟然心虚起来。我摇了摇头,躲开她的逼视走到床边坐下来,我有些颓然,因为林琳的突然出现令我想起了那个梦,我在那个梦里身首异处。

林琳冰冷的手在我的脸上抚摸着,好像在安慰她的孩子。我说:“我昨天做了一个梦,我……”

“梦见你死了是吗?”

我猛地抬起头来,看见林琳正对我微笑,那笑容太美了,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总给我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我哆哆嗦嗦道:“你……你怎么知道?”

林琳蹲下身来,双手捧着我的脸,目光柔和,“别问那么多,一凡,这世上并不是所有事情都有答案的。那个梦是一个预兆,你还没死,不过你就快死了。杀你的人,就是你现在的女朋友,苏琪。我来这里就是要告诉你,不要听她的话,她若要带你去什么地方,都不要和她去。”

我忽然惊醒了,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房间里只有空调在呼呼作响,没有其他的人。我摸了摸冰凉的额头,难道我又做梦了?可林琳摸我的脸时的触感是非常真实的。我抬头看书桌前的转椅,正面对着我,如果我没记错,我进来的时候是对着书桌的,而在梦里林琳就是坐在这张椅子上看着我……

门铃急促地响了起来,我歪歪倒倒地跑出去开门,铁门外苏琪正拿手当扇子拼命给自己扇风,然后冲我嚷道:“哎呀热死了,你快给我开门啊,还愣着干嘛啊?”

我赶紧将门打开,跑去厨房的冰箱里给她拿了一罐果汁,她喝得心满意足,一边问我:“叔叔阿姨呢?”

我抬头看了看父母紧闭的房门,摇了摇头:“可能出去了吧,也可能在睡午觉。”

“你有什么事要跟我说啊?”

我拉起她的手,“到我房间来再说。”

“苏琪,我们因为什么而吵架?”

苏琪脸上的表情迟疑了一下,但只有一下,很快就恢复了温柔如水的样子,她说:“从心理学上来说梦见自己死了是因为对生活中的自己不满意,渴望改变现状。或许你是最近工作太累了,神经过度紧张了。一凡,你需要休息了。”

我站起来,在苏琪拉住我之前不由分说地跑了出去,我要找到那副遗像,才能将我所遭遇的事情有理有据地说出来。可是我翻遍了家中和门口所有放垃圾的地方,都找不到。我想应该是被我妈扔到楼下的垃圾回收站了,于是飞快地跑了下去,苏琪一边喊着我的名字一边也跟着我下来了。

“一凡,你到底要找什么,这里是垃圾站,好脏啊。”

我几乎将半个身子探进了巨大的垃圾桶里,我发疯似的翻找,各种恶臭的垃圾沾满我的双手。可我不甘心,我一定要找到这个东西。我虽然是理科生,可是我知道精神分裂和妄想症是什么意思,我要找到这个东西向自己证明这一切都是真的。当我挣扎在死亡和疯魔之间,忽然发现自己是多么的绝望。不过是一夜醒来,我就像是跌入了一个巨大的阴谋里,周围的一切人和事都变得虚假,甚至不知道自己是真是假。

苏琪忽然从身后抱住我的腰,我感觉她哭了,于是停止了翻找。她说:“一凡,你不要再吓我了。”

此刻的阳光十分的刺眼,晃得我一阵晕眩,但奇怪的是我竟然可以直视那团发光体。听见苏琪的哭泣,我的眼睛也跟着模糊了。

我回到家里洗了澡,苏琪拿着风筒给我吹头发,一边吹一边笑道:“一凡,我觉得好幸福。”

我轻轻拿掉她手里的风筒,将她抱进怀里。她的脸红得像番茄,娇羞的摸样令我想起十八岁那一年第一次见到她,她站在举行开学典礼的礼堂里,我傻愣愣地望着她,错觉以为看见了林琳。

苏琪主动亲吻了我,我将她抱了起来放到我的床上。她的气息陌生而又熟悉,柔柔绵绵在我的唇齿间蔓延开来。就在我全身心投入地陷进她的温柔里的时候,她忽然轻轻推开了我,然后用那迷人的微笑看着我,对我说:“你知道吗,上一次我们亲热的时候,你叫的是别人的名字。”

我忽然像是被人抽光了所有的力气,无力地摊到在床的一边。还有什么事比在和女朋友亲热的时候被提及这种难堪的事情更扫兴的?

苏琪出奇的平静,我甚至觉得她一直都是微笑着的:“那天晚上也是,你醉醺醺地抱着我,叫的却是我最恨的两个字。我与那个女人从未谋面,可我知道,你只有过她和我两个女人,所以我恨她。”

“对不起。”除了道歉,我不知道还能说什么。我必须承认这么多年我从来没有忘记过林琳,我甚至还很爱她,超过爱我自己的生命。但无奈的是我不得不深藏着对她的思念若无其事地过自己的生活,娶妻生子,直到死亡。

我的道歉说明了我做贼心虚,也验证了苏琪的猜测,她从床上坐起来时已经是泪流满面。她说:“王一凡,那个女人真的值得你爱吗?这么多年,我对你来说算什么?”

我将胳膊横在眼前,挡住屋内的光明,此刻除了沉默我别无他法。

苏琪扣好胸前的衣裳,从床上起来,坐到转椅上。她已经平静了,用冷冰冰像是宣判死刑一样的语气对我说:“王一凡,你不是想知道发生了什么吗,我来告诉你。今天不是6月18号,是6月20号,我们吵架不是在昨天,是在大前天。你的时间已经停止了,虽然我很不愿意相信,但是我刚刚偷偷看了你的手机,是18号。”

此刻我已是浑身刺骨的寒冷,我就这样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像一条在砧板上待宰的鱼。

“你已经死了,王一凡。你被你最爱的女人害死了。你扔下了你年迈的父母还有跟了你五年的女人,你值得吗?”

我不屑地哼了一声,“别告诉我我现在我是一个鬼故事,说,你为什么要编出这种愚蠢的谎言来骗我?原来疯的是你,不是我。你有什么目的,你想害我是吗?”

苏琪被我掐的说不出话来,脸色发紫,伸长了舌头,双手在半空中挥舞。我知道只要我再坚持两分钟,她就死了。此刻我已经失去了理智,当你发现这世间再也没有对错真假的时候,理智这种东西就更加不再被需要。我的内心已经崩溃了,因为我发现自己可悲得竟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还活着。我多么希望这才是一个梦,我多么希望下一刻自己会在一个一个的噩梦中醒来。

苏琪的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到我的手上,我终于还是放开了她。然后我横冲直撞地跑了出去。

我刚跑到楼梯口,就和迎面走来的人撞了个满怀。我连声抱歉,当我抬起头时,刺骨的寒冷从我的脚底一直贯穿了我的头颅。我看见了我自己,我吓得跌坐到地上,他将我扶了起来。他穿着我高中时候的衣裳,背着书包,头发是干干净净的板寸。他冲我微笑,似乎并没有认出我了,可我认出了他,那和我一模一样的五官还有动作令我抓狂。

“你撞到人了,笨蛋。”他的身后传来一个清脆的声音。我转过头去,见到更加令我恐惧的画面。林琳,她穿着刚才那身校服,背着书包,站在我的不远处。

另一个“我”挠了挠头,指了指林琳,对我道:“那是我女朋友。哥们儿,没撞坏你吧?。”我摇了摇头。然后他又对林琳喊道:“快过来呀,我爸妈肯定不在家,我们上去收拾东西就走。”他过去一把将林琳牵起来,拉着她飞快地跑上了楼梯。

我望着他们的背影,忽然有种被闪电打中的感觉。因为我意识到那真是十八岁的自己,同样的衣裳,同样的对白,那时候我也撞到了一个人,不过我记得是一个老头子。然后我和林琳也是这样打闹着回了家。我爸妈很喜欢她,把她当女儿一样疼爱,所以我常常带她回家吃饭做作业。但那一天不一样,因为我们决定要去一个地方。

这时候苏琪已经追了下来,见我愣愣地站在那里,不敢靠近我,只远远道:“一凡,你怎么站在这里啊,太阳这么大。”

“你有没有看见刚刚上楼的两个人?”我问她。

她奇怪地回头张望,然后摇了摇头,“没有人啊。”

此时我的绝望已经到达顶峰,我恨恨看了一眼苏琪,扭头就跑。然后我就被将车开进小区的王八蛋撞得飞了起来。在腾空的那一瞬间我感觉格外的漫长,我看见苏琪因为惊恐而狰狞的表情,看见车里的司机吓得肝胆俱裂的样子,还看见在我家阳台上晾着我的高中校服。我想到了时下流行的狗血穿越剧,我在心里嘲笑自己,我这一天不伦不类的经历已经集结了亚洲恐怖片欧美惊悚片还有芒果台垃圾剧的所有情节,真是不枉此生。

车子驶入城郊的绿化区,精神病院坐落在前方的绿色森林里,这里幽静的环境是病人疗养的最佳场所。车子开进大门后,我觉得就像是进入到一个高档次的避暑胜地,就差在门口挂一块“宾至如归”的牌子了。

我跟苏琪开玩笑道:“这里的环境可真是棒极了,正常人在市区里接受着汽车尾气和雾霾,他们却享受着人间仙境的待遇。”

苏琪笑了笑,没有说话。将车开到一栋大楼边停了下来。这里没有电梯,我们必须一层一层地爬上去,经过那些神色诡异的人们。他们正关在铁门里,透过围栏嬉笑着望着我们。我忽然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我感觉他们能看得到我。

苏琪似乎和这里很熟,来往的白大褂都和她打招呼。她领着我上了六楼,走廊的铁门是用一把大锁锁起来的。苏琪冲护士值班室里喊道:“护士小姐,请您开开门,我来探望36号。”

那个护士一看就是更年期提前一副被病人折磨的自己都快住进来的样子板着脸给我们开了门,苏琪连声道谢。那护士说:“你在探望室等着,我去给你叫出来。”

在等待林琳到来的几分钟里,我问苏琪是不是常到这里来。她不置可否,她说:“我希望她能告诉我为什么要杀你。你今天到这里来不也是想知道这个吗?”

我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我知道你没疯。”我温柔地看着她。

她脸上的笑容停滞了一会儿,很快便恢复了,她将那十分之一秒的惊恐隐藏得很完美,可是仍被我看见了。我爱了她这么多年,早已与她合二为一,怎么逃得过我的眼睛。

“我知道你很愧疚,所以一直在逃避这个事实,你一直在试图说服自己甚至说服我,你并没有杀我,对吗?一直到我抱着你跳向铁轨的那一刻,我才明白过来,那时候的我是虚无的,你也是虚无的。”

在我说这些的时候她一直微笑着望着我,就像很多年以前每一次放学的路上,我天南地北海阔天空地说着,她就是这样安静地听。

“我所经历的这些事情,都是你创造的。因为你想让全世界都相信我不是你杀死的,你还为我们创造了完美的后续生活。只是很遗憾,你并没有将这一切创造得很完美,我一度陷入崩溃之中,甚至差点杀死了自己。”我停顿了一下,将她的手放开了,“那个由你潜意识创造的王一凡。”

她站起来,低着头看着我,微笑的眼睛里缓缓淌出泪来。她伸出手来想摸一摸我,我却躲开了。她笑了,她说:“只有杀了你,你才是我的,才不会被别人抢去。可是我太想你了,只好变成了你。”

这时护士走了上前来,对我们道:“36号,王一凡,该吃药了。”

我走出探访室的时候,苏琪已经不在了。我才发现这条走廊是那样的长,好像没有尽头,尽头在我的眼里只是一个小黑点。我知道,我再也走不出去了。

我叫王一凡,我的人和我的名字一样,平凡普通。从小到大不论是学习还是工作,我都游走在中等的档次,我的父母更希望我在这个残酷又极端的社会里过安稳的生活,然而我一直是这样做的。

我有一个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女朋友,她很爱我。尽管我和大多数男人一样在官二代和富二代的夹缝中像孙子一样艰难生存摸爬滚打,但她从未埋怨过半句。她是大学里无数人的女神,默默跟了我五年。我们很少吵架,但有一个致命的争端,就是我的初恋,只要一碰触到这个敏感的区域,我们的世界就不再太平。

林琳就像扎根在我身体里的大树,随着年月枝繁叶茂,她吸取着我的灵魂,我用我的热情和执着浇灌着她。苏琪就是这棵大树额外生出来的枝桠,并且成为最强壮的一枝,她和林琳有极其相似的地方,也有属于她自己的一片领域。她们终于在我的心里分裂成独立的个体,我把给林琳的爱分了一些给苏琪,在保证林琳得到最大份额的爱的时候,我尽可能地去爱苏琪。毕竟我已经知道和林琳是绝不可能的了。

我的生活在昨天变得混乱,但在今天也一样。ww

我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我家楼下的躺椅上,我看了看手机,现在是清晨七点十分。我难道又在这里睡了一个晚上?我想起昨天我被车撞得飞了起来,但之后就没有了意识。我站起来活动了一下手脚,竟没有哪里觉得疼痛。这时我抬头看见楼上的杨老头正提着鸟笼哼着小曲儿下楼来,还穿着和昨天一样的衣裳,他对我仍然是视而不见,很快便消失在我的视线里。

我急急忙忙跑上楼去按响了门铃,我妈隔着铁门哆哆嗦嗦和我对望,我看见她眼里还泛着泪光,凌乱的头发还有疲惫的神情,像是一夜未眠的样子。她给我打开了门,我立刻冲了进去,在看到客厅的墙壁上我的那张遗像时,我一下子就瘫软在了沙发上。接着我听见我爸在厨房里打碎了碗,然后我妈就进到厨房和他争吵起来。我拿出手机看了看,6月18号。我想起苏琪说的话,我的时间已经停止了。我狠狠将手机砸了下去,看见它稀巴烂的样子忽然有种快感。

在我爸妈从厨房出来前,我已经跑了出去。为什么只有我的手机是6月18号?为什么今天发生的事情和昨天一模一样?手机不应该受到主观改变的,唯一的解释就是我的主观出了错。这一切都是我潜意识臆想出来的,我猜想我一定是在自己给自己设定的一个梦里没有醒来。我以前从苏琪的课本里读过一些关于人的潜意识的东西,我知道此刻能向我解释的只有她。

我敲开了苏琪的家门,她看见我并不惊讶,淡淡地叫我进去坐。我开始冷静思考,我忽然想起杨老头,我大胆地猜想他并不是假装看不见我,而是真的没有看见我。而我回家后爸妈和昨天相同的反应,意味着我在重复18号。但苏琪看见我并不讶异,意味着她并不是我重复生活里的人,她的时间在延续,记忆也在延续。

苏琪给我拿了一罐冰镇可乐,我默不作声地打开喝起来。她穿着金色蚕丝的吊带睡衣,露出洁白的脖子和性感的锁骨。我却一点都打不起精神去欣赏,只低着头思考着一件件诡异的事情。

她坐到我身边,与我保持一定的距离,或许是我昨天差点要杀她将她吓着了。我咽了咽口水,说道:“苏琪,你说得对,我的时间停止了。我今天早上回到家里,发现一切都还和昨天一模一样,我意识到我在重复过着18号。”

苏琪和我一样低着头,她的声音出奇的平静,好像早已知道我会来这里请叫她。“因为这些都是你潜意识里创造出来的,你把自己困在虚幻的世界里走不出来了。我遇到很多和你类似的病人,为了逃避一些自己无法接受的事情,而从潜意识里激发了另一个自己。然后这个虚假的自己会经历真实的自己的意识里所假想的一切,这些假想其实都是他们内心认为“事情本应该是这样”的想法而投射出来的。所以,这和你又有不同。因为按照你说的这一些,并不应该是你希望发生的,没有人会希望把自己困在一个反复的世界。或者也有可能是你自己在创造这样的潜意识的时候遇到了一些障碍。但值得庆幸的是,我并不是你意识所造,你还找得到正确的路回来我们的家,这说明我在你心中是真实的。谢谢你维护了我最后的尊严。”

我无助地望向她,此刻的她就像我的救世主,我已经决定不管苏琪给我一个怎样荒诞的答案,我都要去相信。因为我内心的懦弱在作祟,而且我给不了自己一个完美的答案,于是我只能将希望寄托在别人身上。我问她:“我是疯了吗?”

苏琪向我靠近,将手轻轻伏在我的手背上,我看见她眼里的怜悯和悲伤。她说:“一凡,你没有疯,你只是走入了一个不该走入的地方。今年我们搬家到新区,在整理的东西的时候,我看了你的日记。我一直为了这件事耿耿于怀,觉得偷看了你的隐私而对不起你。但到了今天,我才明白这些都是注定的,不然我不可能知道18号那一天发生了什么事。你的日记里,记载了很多和林琳的点点滴滴,我一开始有点吃醋,但后来渐渐的理解了,在爱情面前,我们只能尊重它。你爱她或是爱我,都是命中注定的。我很后悔那天晚上和你吵架,不然你也不会跑出去。其实这些年你一直和林琳保持着联系,她今年就回国了,因为我害怕失去你,所以常常为了这件事和你吵架。你的日记里说林琳在国外交了一个男朋友,那个男人伤害了她,所以你希望自己能给她安慰。后边的就是我的推测,18号那天早上,你在你家楼下的长椅上醒来,然后接到了林琳的电话。她约你去火车站,和她私奔。你或许迟疑了,或许你考虑了你的父母还有我。或许出于你自己的意愿或许出于对她的同情,你去了火车站。你的朋友都说你肯定是为了救要轻生的林琳才会死,他们都认为你会毫不迟疑地为了林琳去死,我也相信你会。但是,我却想到另一个可能,那就是你是被林琳推下去的。在当时那种情况,如果她是要卧轨的话,你根本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如果她是在火车将来的那一刹那冲出去,你救下她的几率很小,就算救了下来,她也不可能毫发无伤。一凡,我知道你很难接受,但我想事实就是如此。”

我沉默许久,才问出一个十分没有建树的问题,“林琳为什么要杀我?”

苏琪也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她已经疯了,警察也问不出所以然来。可我一直很怀疑,她是真的疯了吗?”

其实这已经不重要了。我在沙发上躺了下去,问道:“我相信你说的,可是,我现在算什么呢?魂魄?太可笑了,我无法接受。”

苏琪叹了口气,在我的面前蹲下来,她温暖的掌心在我的眼角擦了擦,柔声道:“一凡,我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你这个问题,这世上本来就有很多不能用科学解释的事情,你能回来已经很好了。我们都别再追究是怎么回事了,对我来说,你在这里就是我失而复得。”

“昨天我被车撞了,你看见了吗?”我无力地问道。

她很惊讶,“什么?我只看见你一路跑出了小区啊。撞到你哪里了?严重吗?”

我摇了摇头,“现在只有你和我爸妈能看见我。”我闭上了眼睛,此刻的我绝望得像一个孩子,我的出现甚至吓坏了我的父母,只能在苏琪这里得到些许的宽慰。“我已经试过了,杨老头看不见我,路上的人也看不见我。”

“没关系,我会找时间跟叔叔阿姨解释的,他们会明白的。比起你死了,我们更宁愿你这样存在着。”苏琪扑到我身上,“一凡,我爱你。”

我醒来的时候苏琪已经出去了,她留了一张纸条在桌上,要我在家里等她下班。我疲乏地继续躺下去,脑中还浮现着昨晚和她相拥的画面。她的笑容很美,我曾以为这一生能拥有她是我的福气。此刻我只能遗憾,虽然她并没有放弃我,可我知道以我现在的状态已经不能和她厮守一生了。而她说爱我的时候,我反倒生出一种畏惧,难以言明的。

我下楼的时候看见天色阴沉了,是暴雨的前奏。我没有等待苏琪的归来,我甚至控制不住要离开的欲望。我发现我现在最大的改变就是我常常不能左右自己,当我决定要做一件事并且已经开始着手的时候,这件事甚至都没有在我脑海里成形过。

我在街上看见一个曾经的同学,我抬起手和他打招呼,他却没有看见我。此时的街头到处都是行色匆匆的人们,铅色的云层里不时传来雷声,这成为催促他们的信号。只有我散漫地走在街头。我开始觉得自己像孤魂野鬼了,不过我宁愿换一个高端的词汇,行尸走肉。

我走回了父母的家,我忽然很想念他们。我的突然死去和死而复生令他们几乎绝望,不管现在的他们是不是我的潜意识所造,我都想要回到他们身边去。我从没想过自己会这么草草地结束生命,所以在我有生之年里,我并没有孝敬过我的父母。我反而对他们发泄着我在生活中遭遇到的不满和我的任性。我总以为还有很多时间去补偿他们,然而,我错了。

我一直坐在楼梯上,过了几个小时,我看见了缓缓上楼的林琳。她穿着高中时候的校服,清纯极了。我对她微笑,她也对我笑,那一刻我好像回到了高中时候,她常常来我家叫我一起上学,我经常恶作剧地躲在楼梯的角落吓得她尖叫。

她对我说:“一凡,你在等我吗?”

我点点头,“是的,我知道你会来。”

她笑着走上来坐到我的身边,很显然她是我潜意识创造出来的,在我不断重复地过着6月18号的日子里,她每天都会在这个时候来到我的家里。

“我们都大学毕业了,为什么你总是穿着高中时候的校服?”我记忆中最美的林琳就是这样的装扮,所以答案就是我把她想象成了这个样子。因为我的思念和执拗她才会存在。

林琳犹疑了一下,然后皱起眉头冲我摇了摇头。我忽然觉得好笑,我正在和我自己的潜意识对话,而此时坐在我面前的林琳就是一个被设定了固定模式的机器人,无法回答超出程序设计的问题。

时间一点一点过去,我们都没有说话。现在是炎炎夏日,林琳却好像感觉不到燥热,她的脸上很干净。白皙透亮的皮肤、瘦削深刻的锁骨,还有裹在校服里扁平的身材,完全是我记忆中十八岁的她。我忽然不想打破这样的宁静,不管她是真是幻,我都想就这样让她陪我坐着。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在我的脸上,我就像一个被关押在地狱多时的人贪婪地享受着温暖的光芒。叽叽喳喳的鸟儿从我的头顶飞过,微风从蓝天白云的缝隙中飘出来温柔地拂过我的脸颊。我看见了林琳、苏琪、父母还有我所有的朋友,他们缓缓经过我的遗体,将手中的白色花朵轻轻放在我的周围,然后微笑着与我道别。没有哭泣也没有悲伤,我从未像此刻这么安宁。

但我知道这不过只是一个梦而已。

我睁开眼睛,看着头顶上那盏熟悉的路灯,是的,我又在我家楼下的长椅上醒了过来。我坐起来,看见从楼梯口走出来的杨老头。望向另一边,苏琪正穿着职业装向我跑来。此刻我脸上的表情一定是哭笑不得。经历了昨天的“死亡”后,我仿佛得到了超脱,给我一块袈裟我就可以就地皈依了。现在我的冷静已经超出我的预料,死过两次的人恐怕再也没有什么能吓得倒了。

我等着苏琪向我走近,她的胸口强烈起伏着,在我旁边站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来。对我道:“我就知道你会在这里。”ww

我打趣道:“现在如果有人路过,会不会看见你在对一个长椅说话?”

她被我逗笑了,打了我一拳,然后说:“我的车在小区外,不想让我被人当疯子就上车吧。”

我跟着苏琪上了车。她打开了空调和音乐,笑容满面地望着我,令我想起我们热恋的时候。那时候我们还在校园里,没有工作的压力也没有柴米油盐酱醋茶的烦恼,而我们一整天需要做的事情就是上课、去食堂吃饭,条件允许的话也偶尔下馆子,晚自习后喜欢在学校的人工湖边散步,然后送她回寝室,在女生寝室楼下依依不舍地缠绵。我发现我总爱在绝望崩溃的时候回忆这些往事,然后体会到从未领略到的快乐。原来那些从未被自己所珍惜过的人和事,竟是这样的珍贵。有多少男人和我一样,总是要在再也无法拥有的那一刻,才开始懂得最普通最平凡的才是永恒的。

苏琪歪着头看着我,问道:“想什么呢?”

我摇了摇头,伸出手去握着她。她笑起来,“你这样我没法开车了。”

“让我们这样待一会儿,不会太久。”我说。

苏琪点了点头,向我靠过来。她酒红色的短发散发着迷人的芳香,我第一次觉得她的短发也很美。

我轻轻拍了拍她,让她在我的臂弯里依偎了一会儿,便决定打破这温馨的时刻,我说:“带我去看看林琳吧,她不是在精神病院吗?”

苏琪愣了愣,然后说:“一凡,她已经不认得你了。”

我伸手将她的钥匙扭动发动了车子,说道:“开车吧。”

但我不敢让时间太久,因为我知道不久后屋里的“我”会打电话给苏琪,然后一个我分不清真假的女朋友就会过来。

我刚要站起来,就听见林琳说:“一凡,我好想你。”

我心头一热,将她的手牵起来。她问:“我们去哪?”

“火车站。”我说:“我们私奔。”

我感觉林琳将我的手握紧了,也看到了她眼中的紧张,但很快她便放松下来,对我点点头说:“好。”

我们没有进入火车站,而是沿着附近的小路一直走到了城郊。这并不是我们第一次走这个地方,高中的时候我们总爱沿着铁轨漫无目的的前行,我用我的傻瓜相机给她拍过很多照片,用现在的话说就是“小清新”。那些照片我一直珍藏着,很少拿出来看,因为它们早已经刻在我的脑海里。

铁轨两旁长满了高草,不时有火车呼啸而过。林琳紧紧拉着我的手,似乎害怕我将她丢开。她在我身后轻声问:“怎么不买火车票?”

我说:“因为没有人看得见我们。你只是我的潜意识创造出来的,而我也……我想我也是自己临死前的怨念所创造出来的吧。”我为自己的身份重新定义,因为我始终不相信鬼魂一说。

林琳忽然挣开了我,略带愤怒地看着我,提高了音调说道:“王一凡,你在胡说八道什么?你说的这些我听不懂。”

林琳忽然笑了,我看见她流出了眼泪。她说:“我早就告诉过你,你的女朋友会害死你的。你中计了,你知道吗?你根本没有死,什么狗屁潜意识,都是她玩的花样。别忘了她是心理学的硕士,你和她生活在一起,她天天对你进行心理暗示和催眠,她的目的就是要毁了你。因为她一直恨你也恨我,她以为你背叛了她,所以她要报复你。看来她成功了,她已经在你的心里为你营造了一个囚笼,你把自己困进去了,你的心志和意识都在她的控制下。你不停给自己设计复杂又荒诞的梦靥,你已经活生生地把自己逼疯了。王一凡,你好好想想来龙去脉,这世上哪有死而复生,哪有意识创造虚幻的人?你是活着的,我也是活着的,你怎么就想不明白?”

我愣愣地望着林琳,我从她的眼里看见了炙热的爱和同样热烈的悲伤。我缓缓靠近她,将她因为哭泣而颤抖的身子拥进我的怀里。她的哭泣并没有停止,我在她的哭声中崩溃。我感觉我的世界已经分崩离析,这几天我一直徘徊在绝望的边缘,我试图拯救自己,我渴望被拯救。当我好不容易相信了苏琪的话并且一点一点将我所经历的事情梳理通顺的时候,我又被告知另一个事实。我永远无法知道自己该去相信谁,在这世上两个我最爱的女人面前,我得到了截然不同的答案。这一刻我只渴望一个解脱,因为我已经没有了退路。

我拍打着林琳的后背,安慰道:“别哭了,这辈子我们都不会再分开了。”我抱起林琳,跃上了轨道,我还来不及看清她的脸,呼啸而来的火车就将我们的身体撞得血肉横飞。我想这一切终于是结束了,真正的我和虚假的我,都不会再存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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