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我演戏以来>>~春柳社的开场
春柳社的开场有一天听说青年会开什么赈灾游艺会,我和几个同学去玩,末了一个节目是《茶花女》,共两幕。那演亚猛的是学政治的唐肯君(常州人),演亚猛父亲的是美术学校西洋画科的曾延年君(曾君字孝谷,号存吴,成都人,诗文字画都有可观。目下还在成都办市政报),饰配唐的姓孙,北平人,是个很漂亮而英文说得很流利的小伙子,至于那饰茶花女的,是早年在西湖师范学校教授美术和音乐的先生,以后在C寺出家的弘一大师。
大师天津人,姓李名岸,又名哀,号叔同,小字息霜,他和曾君是好朋友,又是同学。
关于他的事且按下不表,只就《茶花女》而言,他的扮相并不好,他的声音也不甚美,表情动作也难免生硬些。
他本来留着胡子的,那天还有王正廷君因为他牺牲了胡子,特意在台上报告给大众知道,我还记得他那天穿的是一件粉红的西装。
那一次评判最好的是曾孝谷。
他住在北平多年,会唱些京二黄,旧戏当然看得多,日本的新派戏他算接近得最早。
他和新派名优籐泽浅二郎是朋友,这回的《茶花女》,籐泽君还到场指导的。
这一回的表演可说是中国人演话剧最初的一次。
我当时所受的刺激最深。
我在北平时本曾读过《茶花女》的译本,这戏虽然只演亚猛的父去访马克和马克临终的两幕,内容曲折,我非常的明白。
当时我很惊奇,戏剧原来有这样一个办法!可是我心里想倘若叫我去演那女角,必然不会输给那位李先生。
我又想他们都是大学和专门学校的学生,他们演戏受人家的欢迎,我又何尝不能演?于是我很想接近那班演戏的人,我向人打听,才知道他们有个社,名叫春柳。
看过戏不几天,遇见了一个上海相识的朋友。
此人姓吴,名楠,字伯乔,一字我尊,常州人氏,他的父亲本在湖北做官,所以他也随宦到那里,曾经和管亦仲、程诗南、程君谋、瞿世英、唐长风诸氏,组织票房。
他会唱老生,以后他到日本留学,在取缔规则发布以后,我和他在上海遇见。
因为同席闹酒,他听见我猜拳的声音,就极力怂恿我学青衣,又介绍我去听过几回戏,可是我没有能够深入。
那时我和死友刘道一君同住,他是个戏迷,一天到晚哼《定军山》气坏黄汉声的一段,我丝毫唱不出,不免很佩服他,而他的师父又是吴伯乔,所以我格外佩服伯乔。
那天我与伯乔在东京不期而遇,实在高兴得很,连带又遇着他的同乡同学谢君康白(又称抗白,名祖元)。
抗白是湖北自强学堂学生,他也是汉口票友。
他声音很响,会唱好几出戏。
我见着他们深相结纳,来往渐渐稠密。
三眼一板的二黄,是抗白头一个教给我的。
我谈起春柳社的人,可巧他们都认识,但始终没有机会为我介绍。
过了一向,才知道我有一个四川同学和曾孝谷最接近,我便因他得识曾君,只见一次面,我就入了春柳社。
当时孝谷问我会唱不会唱,我答说会唱,他便叫我试试,谁知我一开口,他便笑得合不拢嘴来!春柳第二次又要公演了。
第一次的试演颇引起许多人的兴趣,社员也一天一天地多起来——日本学生、印度学生,有好几个加入的。
其余还有些,现在都不记得了。
中坚分子当然首推曾、李,重要的演员有李文权、庄云石、黄二难诸君。
李文权字涛痕,宛平人,他那时正当商业学校的中文教员。
黄二难在美术学校习洋画。
庄云石是游历官,在法政速成班读书。
他嗜好音乐,吹弹打唱虽不彻底,可是样样都会,我的《梅花三弄》是他教的。
他那时住在听涛馆;我和伯乔、抗白常常去玩,他那里每日高朋满座,管弦杂沓,春柳第二次公演,就借他那里排戏的。
这一次演的《黑奴吁天录》,角色的分配,大体如左:我除小海雷之外,还扮过一个舞队里的舞女。
我们一共同舞的四个人一般儿高,不相上下的年纪,穿的是一色的浅绯衣,头上披着头发,舞得也颇为整齐。
现在这些舞伴,都不知道哪里去了!这是新派戏第二次的表演,是我头一次的登台。
欢喜,高兴,自不用说,尤其是化好了装穿好了衣服,上过一场下来,屋子里开着饭来,我们几个舞伴挨得紧紧的一同吃饭,大家相视而笑的那种情景,实在是毕生不能忘的!《黑奴吁天录》当然含着很深的民族的意义。
戏本是曾孝谷编的,共分五幕呢,不记得还是七幕——好像是七幕。
其中舞会一幕,客人最多,日本那样宽阔的舞台都坐满了:日本人也有,印度人也有,朝鲜人也有,各国的装束都照原样装扮起来,真是热闹,不过于戏的本身是毫无关系,而且跳舞用的音乐,弹的是中国调子,在当时确是当一种特色。
留学生忽然听见中乐合奏,不管在戏里调和不调和,总是很兴奋的。
涛痕饰海留,描写奸恶很对劲。
他的举动的滑稽,我还记得他穿对女人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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